阵雨 第35章 第 35 章

林可意猝不及防与她对视，目光相触之际，她察觉李秀怡微微蹙起眉心，转瞬便复了原样。

她稍怔，跟着韩绍走上阶梯，老老实实跟随另外两位员工候在半步之外。

李秀怡今天穿了件黑白剪裁的小礼服，着装正式优雅，腰线以下的流苏设计更显身材曼妙。她身上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美，红唇卷发实乃尤物。

她似无视了林可意的存在，唇边含笑，只专注面前的韩绍。

“这个小姑娘好面生，阿绍，你不介绍下？”还是那老教授先留意到她。

韩绍侧过身，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这位是项目负责人林可意林小姐，今后基金会的工作都由她来对接。”

林可意猜到他的身份，忙扬起笑脸，低声问好：“您好宋教授。”

“林小姐少艾有为，真让人眼前一亮。”他毫不吝啬地夸赞，笑着从内袋掏出张名片，主动递来，“这是我的名片。”

林可意心底一惊，百密一疏，她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抱歉宋教授，”她双手接过，语气迟疑，“我今天没带名片，实在不好意思。下回我来学校拜访您再补上。”

也怪她先前没有交际需求，从行政那取回名片就放在抽屉里没动，一时间没想到这层。

“不要紧，贵人多忘事。”宋教授笑容和善，说的话更不乏客气。

她一时愣怔，从来也没见学校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对小年轻这般客套。

说话间，李秀怡也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跟着递到她面前，“师妹，好久不见。”

林可意有些恍惚，忙伸手接过。

李秀怡这称呼果然引起新话题，宋教授顺口又与二人闲聊几句，嘴里不住赞誉之词，倒让林可意陡起一阵不安。

她听着李秀怡跟宋教授解释彼此联系，插不上话，转头的瞬间，留意到韩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望着他的眼睛，像一片风平浪静的湖泊，沉静幽深，令人无从探究。

她在这一瞬恍然憬悟，朦胧中意识到他们对她过分的友好热情，多半是韩绍在场的缘故。

这边话半，会议室里恰好出来两位工作人员迎他们入席。

秘书处的同事陪着宋教授先进门，李秀怡回头看了眼韩绍，见他并无同行之意，也没勉强，眼神轻飘飘落在林可意脸上，转了一转，也跟上宋教授的脚步。

林可意跟在韩绍身旁，小声认错：“韩总，对不起，我下次一定记得……”

“为什么道歉？”他瞥她一眼。

她声音渐弱：“我刚刚很失礼，尤其对着宋教授。”

“你想太多。”韩绍语气平淡，“你现在是甲方，别人心有所求，主动跟你结交，你有什么好失礼？”

他步子一顿，目光掠过她呆愣的脸，“有我在，你就不需要主动。”

林可意美目稍瞪，错愕地看了看韩绍，嘴唇微微翕张，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下次最好还是带几张名片。不然次数多了，别人会说韩绍太傲慢，谁的面子也不给，连助理也跟他一样目中无人。”

“……”林可意又被他的黑色幽默噎了一下，惭愧地低下头，默默说，“我知道了，韩总，你就别讽刺我了。”

韩绍轻哼了声，语调带着丝愉悦。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会议室已坐了不少人，见了韩绍进门纷纷起身相迎。

长条圆桌上摆好名牌，林可意跟着韩绍走到最前边，她之前在学校也参与过这类正式会议，按惯例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韩绍手边是个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短发、中等身材，没表情时看着很严肃，林可意猜想她应当就是基金会的秘书长。

除了宋教授外，林可意还认出几位师大领导，他们都坐在韩绍对面，再之后便是李秀怡和她带来的人。

会议进程很快，跟林可意以前参加过的许多官方活动都不同。

主会人几乎没有废话，更没设置什么领导、某某方代表人致辞的环节，从点明本次议题到过完会议速览不过五分钟，接下来直奔主题，琥珀游戏制作组派人上台详细讲解。

这一部分花去不少时间，毕竟涉及到专家委员会表决，讲解人自然不敢轻慢。

林可意边看边笔记，按着原先整理好的brief和大纲逐一查漏补缺，思路更加清晰，记录效率极高。

她转而领悟到韩绍的用心，其实这份brief乍眼看来并不像甲方的工作，可如果不是他临时要求她加班写出来，她对这个项目不会有更深刻的自我认知。

如此，无论是简寻的建议又或当下乙方的阐述，她都很难立刻消化通解。

她在笔记本上敲了几行，默默抬头看了眼韩绍的背影。

他今天穿了身墨蓝色西装，领带是宽纹款式，上半身微微靠着椅背，姿态虽放松，却没有半点不尊重，一手搁在桌面，袖口便稍稍上收，露出骨节硬朗的手腕，不时轻转笔，这是她偶然发现属于他的小习惯。

她跟他相处越深，越发意识到他不过面冷心热，并不像最初冷冰冰的印象，相反地，只要对方不是太无可救药，他都愿意捞一把。

林可意不由心间一暖，无声地抿了抿唇。

琥珀游戏讲解结束之后便是专家组问答，宋教授一直没说话，倒是委员会其他成员针对专业层面提出了些疑问，对方的回答也算诚恳真实。

少顷，主持人目光一转，谨慎地看向韩绍，“韩总，您这边有其他想法么？”

韩绍稍稍侧身，回头瞥了林可意一眼。

她长睫稍闪，读懂他眼里传达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

韩绍缓身坐正，低声道：“策划案其他部分都没问题，但是盈利模式这一块，你们写得太模糊。”

他一开口，席间倏地陷入沉静，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他的身上，尔后又回看向站在台前默不出声的主讲，仿佛都屏着呼吸等待宣告。

那主讲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穿了件洗得发旧且不合身的黑色西服，头发有些乱，典型的技术人员打扮。

他迟疑几秒，迅速看了眼李秀怡，支吾几句，似乎没想好措辞。

韩绍下巴稍扬，无形中气势迫人：“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气氛胶着之际，李秀怡忽然接过话口，“韩总，唐小山负责技术部分的工作，商业运作这一块他不了解的。”

她飞速朝唐小山作了个眼色，示意他闭嘴，又笑着看向韩绍，“盈利模式目前有两个方向，只是我们组内还在研究游戏上线后如何达到收益最大化，所以提案里展现得比较笼统，您别见怪。”

韩绍脸上表情不露端倪，只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如果韩总在意，会后我亲自跟您汇报，如何？”她姿态不卑不亢，语气却带了丝讨好，很难令人再当众为难，让她下不来台。

韩绍静了一瞬，并没有回答。

他移转视线，瞥了眼在台前当木偶的唐小山，眉头微蹙，随后对主持人道：“我没其他问题了。”

气氛霎时轻松下来，主持人几句收尾，这场会总算结束。

几个大领导有其他安排，跟韩绍寒暄几句，随后领着助手匆匆离去。

另一边，宋教授领着李秀怡在和专家委员会的几名同事闲聊，看起来像是给彼此引荐。

林可意无意瞥见宋教授亲昵地拉起李秀怡的手，面上笑容灿烂，她心中一骇，赶忙挪开视线。

韩绍仍坐在桌前，秘书长跟他汇报完工作，难以避免开了新话题。

“何董前两天才问起项目进度，我跟她说，韩总办事稳妥，有确定进展才会汇报，免得浪费时间。”

“辛苦了，红姐。”韩绍稍侧身，看了眼林可意，“这位是基金会秘书处的沈秘书长，以后你们少不了来往。”

她听音辨意，忙走近几步，掏出手机，“您好沈秘书长，我是林可意。方便留您一个联系方式么？”

“叫我红姐就好。”沈红笑起来便显得没那样严肃，她点开二维码，递向林可意，又道，“以后微信联络方便，我电话太多时常打不通的，但微信必回。”

林可意点点头，腼腆地冲她笑了笑。

沈红又跟韩绍说了两句，见时间不早，同其他人告别后便领着两名下属离开会议室。

韩绍稍稍仰头，看着林可意，“走了？”

林可意怔了怔，他这是在……问她意见？

她刚想回答，忽然想起什么，忙朝桌对面看了眼，匆匆道：“韩总，你等我一下。”

她绕过空旷的会议室，走到唐小山面前说明来意，顺利跟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眼下没有更多疑问，可难保接下来工作推进时会有新想法，既然制作组的程序员近在眼前，她加个微信总归有备无患，以后也不用绕来绕去找人帮忙打听。

两人没过多寒暄，唐小山又被组里另一个程序员叫走，林可意一扭头，才发现李秀怡不知何时已走到韩绍身边。

她略显尴尬地顿住脚步，不知为何，打心底里就不敢打扰二人独处。

不料韩绍早已盯紧她的行踪，声音越过空荡荡的桌面，“林可意，过来。”

她低低“哎”了声，忙快步走回韩绍身边，又友好地对李秀怡扬腮轻笑。

韩绍站起身，抬手扣着西服外套，“李总，林小姐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她有决策权。”

林可意诧异地瞥了他一眼，不待应声，韩绍继续说：“我平时要忙其他工作，不一定能随时关注你们的项目，别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工作进程。”

话音稍落，他的目光掠过林可意的脸，“她决定不了的事情自然会来问我。”

李秀怡笑了笑：“这样啊，那也方便我做事，多谢绍哥体谅我咯。”

她又侧过身，朝向林可意，“师妹，毕业之后你就没跟我联系过了，微信早换了吧？来，我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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