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排练的号角声在剧院穹顶下荡开回音时,徐新博正蹲在后台系戏服的银线鞋带。
他听见汤姆的皮靴声从身后擦过,带起一阵混着烟草味的风——这是今天第三次了。
上回试演后,那个被赶去扫马厩的男演员总像团阴云似的在他周围飘,红鼻子在烛光里泛着不怀好意的油光。
“徐新博,该你了!”舞台监督的喊声响得震耳。
徐新博攥着剧本起身,指尖刚碰到幕布,后颈突然窜起凉意——像被谁拿细针轻轻扎了一下。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脚边的地板缝里露出半截铁钉,原本严丝合缝的木板竟松动了半指宽,在他刚才蹲下时恰好被戏服下摆遮住。
“这是……有人动了手脚?”他喉结滚动两下,耳麦里突然响起系统的机械音:“检测到异常舞台构造,建议调整步幅规避风险。”
聚光灯已经打过来了。
徐新博踩着木板上台,第一脚落下时,松动的木板“吱呀”一声往下陷。
他心脏猛跳,却在身体前倾的瞬间想起昨天系统奖励的“肢体协调度 1”。
腰腹一收,手臂夸张地抡圆,像是被无形的精灵推了把似的踉跄两步,最后单膝跪地,仰头冲观众席眨了眨眼。
“哦,亲爱的月光!”他故意拖长尾音,把原本庄重的台词念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今天怎么比我的精灵翅膀还晃得厉害?”
全场先是死寂,接着爆发出哄笑。
波顿拍着大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鲁特琴师的琴弦都拨错了音。
莎士比亚搁在膝头的剧本“啪”地合上,眼睛却弯成两道月牙:“好个急智!”
他转头对助理说,“记着,这段踉跄留到首演——比我写的还生动。”
汤姆缩在侧幕条后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原想让这乡巴佬摔个狗啃泥,结果倒成了全场最有趣的笑点。
红鼻子涨得发紫,转身狠狠踹了脚木箱,里面的羽毛头饰“哗啦啦”撒了一地。
“接下来是即兴环节!”莎士比亚突然站起来,剧本在指尖转了个圈。
“精灵帕克,你要回答三位演员的问题——用你在林子里生活四百年的口吻。”
徐新博的后背瞬间绷直。
他看见波顿摸着大胡子走上前,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帕克,你偷过最妙的东西是什么?”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触发英语情景对话任务,已调取人教版八年级下册Unit 10语法点——过去完成时。”
徐新博喉结动了动,突然想起课本里“By the time I was 10, I had collected 300 stamps”的例句。
他歪着脑袋,指尖戳了戳耳朵上的精灵尖:“哦,先生,那是三百年前的仲夏夜。”
他拖长“ago”的尾音,像风吹过桦树林,“我偷了月亮的银梳子,”
他眨眨眼,“现在它还别在我的发间呢!”
波顿愣了愣,突然大笑起来,伸手要摸他的发顶:“好个狡猾的小东西!”
第二个提问的是演仙后的女演员,她捧着玫瑰凑过来:“帕克,你会为爱情做傻事吗?”
系统再次提示:“注意虚拟语气,参考必修三Module 2语法。”
徐新博想起老师在黑板上写的“If I were you, I would...”,嘴角扬起精灵式的狡黠。
“要是我爱上了星星,”他踮起脚,指尖几乎碰到聚光灯。
“我会偷来所有萤火虫,”声音轻得像叹息,“给它织条会发光的围巾。”
全场掌声如雷。
莎士比亚用剧本拍着大腿站起来,连斗篷都滑到了肩头:“这孩子的脑子是泡在故事里长大的!”
他冲徐新博招招手,“过来——以后我的新戏,精灵角色都留着给你试。”
汤姆从侧幕条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化妆台上,胭脂盒“叮铃哐啷”掉了一地。
他盯着徐新博被莎士比亚拍肩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于在排练间隙堵到了人:“你是从哪来的?”
他故意把“from”咬得很重,“不会是从马戏团跑出来的吧?”
徐新博正擦着戏服上的金粉,闻言抬头笑了。
系统在他脑海里闪过《威尼斯商人》的经典对白,他歪着脑袋,用帕克的调调回。
“我也许是个小丑,”他指尖点了点汤姆的红鼻子,“但小丑有时说出真相。”
汤姆的脸涨得比红鼻子还红。
他张了张嘴,却听见波顿在那边喊:“汤姆!莎士比亚先生让你去搬道具箱——”
他狠狠瞪了徐新博一眼,踢着地上的羽毛头饰走了,鞋跟在木地板上敲出重重的响。
深夜的剧院落了锁,只有后台的小蜡烛还亮着。
徐新博蜷在化妆镜前,对着镜子念台词。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任务进度60%,请在正式演出前熟记所有台词。”
他的声音带着困意的沙哑,却越念越清晰——那些花体字母像活过来了似的,在他舌尖打着旋儿。
“徐新博?”
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徐新博转头,看见她端着陶杯,热气在她发间萦绕:“喝口姜茶吧,后半夜凉。”
她指了指他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莎士比亚先生今天在我耳边念叨了十遍‘这孩子有精灵的灵魂’——你已经很棒了。”
徐新博捧着杯子,暖意从掌心漫到心口。
他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里有烛光在跳,像极了试演时剧本发烫的温度。
次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彩窗,在剧院门口投下七彩的光斑。
徐新博站在幕布后,听见外面的喧哗声——排队的人已经绕了街角,有穿丝绸裙的贵妇人,有戴草帽的庄稼汉,甚至有个抱着羊羔的小女孩举着花束。
莎士比亚走过来,替他理了理戏服上的轻纱。
“记住,”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舞台属于每一个用心表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