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3章 有鬼（三）

那是一只焦黑的手，倏地扒在上方的柜门上，柜门被缓缓打开，仅仅只有一只手而已，红色的不知名长条垂落在断掉的手臂末端。

意识到是什么的贺其玉往后退了两步，这动静自然引起那团黑东西的注意。

手臂的末端一下子爆开一只头出来，头与手臂的相连处是一条长长的肠子，上面的粘稠血液滴了一地。

贺其玉骤然停下，不禁再次想去算命的说过的话，还没等他多想些什么。

这东西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脑袋缺了半个，一只眼睛悬在眼眶外，消失的嘴扯动面部残缺的肌肉咧起了一抹笑容，但里面的部位全都一一露了出来。

那张脸还在不停地放大、放大，仿佛，离他的瞳孔只有咫尺之近。

贺其玉的双眼蓦地放大，嗓子眼像是卡了块石头，浑身都僵硬起来，一瞬间所思所想都被致命的恐惧占据。

“啊！”他极为恐惧的尖叫起来，手中的盘子也掉落在地，他浑身瘫软地往后退，躲在应声而来的贺其玉怀里。

“燕峤。”

“燕峤。”

“……”

“峤峤。”

“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要立马昏厥过去。

“……有鬼。”

“有鬼。”

“有鬼。”

贺其玉成了复读机，在意识残留的最后不停地呢喃这两字。

那东西没有消失，脑袋里的器官组织倾巢而出，血汁不间断地流出，一张破烂、血肉模糊的脸直扑过来。

贺其玉的双眼充斥着这副恐怖景象整个人陷入蔓延着极大恐惧的封闭空间中，他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生物的靠近。

倏地，眼前一片黑暗，身后的人紧紧搂住他，遮住他的眼睛。

“别害怕，什么都没有。”

郑燕峤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贺其玉像是找到了避风港，紧绷的身体瞬间卸下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他的怀里。

再次有意识已经是第二天。

贺其玉一睁眼便看到正盯着他的郑燕峤，心间莫名悬着的口气不禁松了下来，微微一笑：“燕峤……”

刚想伸出手的手忽然停下，露出的微笑也顿然消失。

贺其玉的头颅蓦然掉落，正掉在他怀里，身躯往后一倒。

他在他眼前，凭空成了死人。

贺其玉神色惊恐地紧盯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浑身颤栗，眼睛里流露的恐惧覆盖了整个神色，身体成了被冻住的冰雕，动弹不得。

他是想扔开，但没办法，一是因为害怕，二是因为怀里的人是贺其玉。

他不由得一直捧在这可怖的头颅捧在手心里。

贺其玉的双手缓缓被鲜血渗透，鲜血低落在地上，他的双眼被这声音唤醒了神采，视线微动，怀里的头颅倏地转过，上面的眼眸冷静暗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一对视，贺其玉稍缓的情绪骤然紧绷，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他不禁叫出他的名字：“燕峤。”

声音由喃喃变为大喊，头颅咣当一声，滚落在地，眼前则再次迎来一片漆黑。

贺其玉猛然睁开眼，窗外的太阳正刺激着他的双眼，他逆着光看着站在眼前的郑燕峤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光下，他不是鬼。

刚刚是梦中梦。

梦是假的，他怎么能当真？

贺其玉虚弱地撑着眼皮，紧紧搂住眼前的人，惊吓过度的心在他的怀抱中得以缓缓抚平。

他缓过神，才能开口对面前人诉说。

“燕峤，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他声音一顿，像是回忆起什么，双手紧扣住他背上的衣服，神色仍有些慌张的自我怀疑，“也许不是梦，我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什么东西？”

郑燕峤轻抚他背的手一顿：“看到了什么东西？我没看到。”他注意到贺其玉怀疑的眼神，继续解释，“当时你的眼神太恐惧了，我想遮上它会好上些。”

贺其玉沉默下来，晕倒前看到的东西绝不是假的，他十分笃定这一点。

郑燕峤看着沉默的他，压低声音问：“那，其玉，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贺其玉抬眼看了看他，忍不住朝左右看去， “我看到了。” 他紧紧地盯着眼前，语气极为紧张，“我们家里有鬼。”

他最怕这个，郑燕峤也清楚这件事，所以，他的神色也在说完之后变得凝重。

郑燕峤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其玉，那是梦。”

贺其玉眼带惧色，回忆着恐怖的一切。

“不是，昨天、昨天。”他的瞳孔色彩化为一团黢黑，“我看到了，昨天看到了，连续两次都看到了，不是幻觉，我是真的看到了。”

“好，好。”郑燕峤不停地轻拍着背，安抚他，“我信你的。”

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时，他神色担忧地提议：“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去庙里上柱香。好吗？”

贺其玉沉默片刻，却摇了摇头：“不用了，或许真的是做梦。”

郑燕峤看着异常沉默的贺其玉，捧住他的脸：“其玉，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他问完，又直接沉声补充，“你最近精神一直不好。”

贺其玉想否认，但一时没能反驳，郑燕峤见状继续往下劝道：“要不还是先辞职休息一段时间吧？”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觉得怎么样？”

贺其玉不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要是从前他一定反驳，但这两天的事让他迫切意识到燕峤可能说得对。

看来，他这段时间的确太累了，才会精神这么恍惚。

贺其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

听他确认，郑燕峤随即雀跃地抱住他：“那这段时间就全部是我的了。我会陪着你，有我在，不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背着贺其玉的神情却有了变化，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在这段时间做出决定，决定是不是要还他一个安定的生活，就算没有以后。

贺其玉似是被他的笑容感染，神情轻松了些，慢悠悠道：“我好像还没吃饭，还要吃你做的饭。”

“好，当然好了，那你等我一会儿。”郑燕峤一把将贺其玉举起来，“在客厅乖乖等着我。”

“快放我下来。”贺其玉一下子被腾空，气急败坏地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这个傻子，快，放我下来。”

“不放。”

“我不想去客厅，我在卧室等你。”

“不，你想。”

“郑燕峤，你好黏人。”

郑燕峤抱着他到了客厅，放在一个适合观赏的位置上。

他要他时时刻刻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