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2章 有鬼（二）

后半夜。

屋内只有一盏夜灯在亮，因为贺其玉怕黑。

他还是怕。

郑燕峤坐在床上，静静地瞧着怀里的人，他正熟睡。

良久，响起一道轻微的叹息声，郑燕峤缓缓垂下眼，视线落到他被紧握住的手上。

其玉还是这么没安全感。

他们其实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只是他不知道。

令他在意的是昨天其玉遇到的意外，他只是不在了一会儿，就有鬼缠上了他，要不是他回来得及时……

他真的好会怕他出事。

他知道，其玉本就是福泽深厚的人，鬼怎么会缠上他,他会经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郑燕峤神色捉摸不透地盯着怀里的人，轻揉着他皱起的眉眼，要他放手，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倘若他不放手……他会怎么样？

贺其玉困倦地睁了睁眼睛：“你怎么醒的那么早？”

他的声音很虚弱，像是被掏空了身体一样。

郑燕峤实话实说：“我一直没睡。”看着他惊讶的神情，笑了下吗，“你怎么醒的那么早？不是早就喊累了？”

他轻手捏了捏他的鼻尖，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贺其玉神色微囧，唇间露出几丝笑意。

他挣开一直被握住的手，挡住他的眼睛，笑着反驳：“我醒来还不是因为你一直在那里看着我？ ”

郑燕峤直白地说：“我想看你，想要这样一直一直看你。”

贺其玉弯起眼眸，熟稔道：“我渴了，要喝水。”

郑燕峤食指左右来回作弄他的下唇，刻意拉长声音：“渴了啊？”看着他的神情，促狭一笑，语速变得极快，

“好，马上来。”

他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水，递到他嘴边。

贺其玉起身，浑身酸痛地靠在床上，喝了口旁边人递过来的水，心想这的确是惩罚没错，是他想得太简单。

郑燕峤怎么像是八百年没开荤了一样，这么有精力。

天还没亮，他们继续睡。

郑燕峤的精力仿佛是无穷无尽，他继续在耳边折腾。

“其玉。”

“嗯。”

“其玉。”

“嗯。”

“……”

“其玉。”

“啪！”贺其玉抬手轻拍了过去，“怎么了？一直叫我。”

郑燕峤目光明亮地看着闭着眼的贺其玉，极具诱惑性地轻声说：“我睡不着。”

他压根不需要睡觉，只是，他永远也不会知道。

贺其玉仍闭着眼，丝毫不肯松口道：“不行。”

郑燕峤不依不饶：“明天不上班了好不好？”

贺其玉摇头：“不行。”他直接睁开眼，不容反驳道，“你给我闭嘴，我真的好想睡觉。”

整个人往他怀里一钻，紧搂住他：“快睡觉，好累。”

“我快要累死了。”

郑燕峤听了一笑：“就是要你累。这样你就只能陪在我身边了。”他埋在他身上，直接下了一个决定， “我会帮你请假，你不用去上班了。”

“而且你不是老板吗？为了我少上一天也没什么吧，是不是嘛？”

贺其玉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你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

郑燕峤抱着他，宽阔的臂膀盖住他整个身躯，深深吻了下去，直到身下人变得柔软，他轻抬起身，溢出一句话：“你还觉得像吗？”

他压在他身上低笑出声。

贺其玉气息微喘：“嗯，是不……不太像了。”

今天没能上班，郑燕峤一直在折腾。

身上的凉意穿梭在身体上，让贺其玉忍不住去多思考些别的，早把一系列离奇的遭遇抛之脑后。

贺其玉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时间多少，只能从窗帘哪儿泻出的光亮判断现在仍是白天。

大概是因为睡得久，思绪头一次这么清晰。

他扭头看向床边的相框，上面是他们高中的模样，他沉默片刻，拿出抽屉里的相片，这些都是最近拍的。

照片上有郑燕峤，并不是空白。

他松了一口气。

身体上的凉意或许只是他体质的原因，但……燕峤从前并不是这样，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贺其玉回想，却只能回想出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在他清晰的记忆当中，依稀记得他从前的温度很正常，很温暖。

冬天时，他的手是他口袋的常客。

他总会用温暖的手把他冰凉的手温暖起来。

想不明白的贺其玉又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次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虚虚实实，醒来时便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贺其玉闻到一阵饭香，他走出卧室，目光专注地看着在做饭的人。

他并不知道郑燕峤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明明高中时他还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派。

此刻，他的心绪平静得像是一滩柔软的水，被算命先生带来的情绪困扰一扫而空。

幸福就是这么的简单，只要他们在一起。

贺其玉枕着一只手臂，歪头看他，好奇地问：“这一次就留在国内，不走了？”

他缓慢的语气中是不易被察觉到的希冀。

他们直到现在还是分隔两国。

贺其玉因为父母的反对，只能利用假期回国来找他，而他自己则很少去国外。

其实，他并不想这样单方面的辛苦一人，只是郑燕峤不允许他出国来找他。

有一次他偷跑去国外，半路上撞见了郑燕峤，他直接把他带回了国内，并叮嘱他绝不能和叔叔阿姨见面，也不要告诉父母，要不然他们会再一次被分开。

贺其玉知道他是因为当初的事心有余悸，但现在一想，的确有很多蹊跷的地方，他不是没怀疑过……

只是……掌心渐渐泛出冷汗，望向郑燕峤的视线多了点恐惧。

沉默的郑燕峤朝他这看过来，这莫名升出的恐惧又瞬间消失，他怎么能因为一个骗子的话就这么草率地怀疑他的爱人。

说不定他是被别的脏东西缠上了，也许是他精神方面有些问题，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郑燕峤微顿，随即点头：“不走了，会一直陪着你。我昨天也是想和你说这件事，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贺其玉的眼眸明显亮了亮：“真的吗？”他有一些迟疑，“可叔叔阿姨他们会同意吗？”

“真的。”郑燕峤语气平缓笃定，“他们会同意的，我保证。这些事你不用担心都由我来处理。”

他说得十分有信心。

贺其玉想到什么，顿时坐直身体：“那我们，要不要也去见一见我爸妈？”

是啊，他们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也是时候让双方家长知道他们的事。

他不能一点行动都没有。

郑燕峤却是神情犹豫：“再等等吧，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和叔叔阿姨闹得不愉快。”

贺其玉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神情一愣，抬眼望了过去，郑燕峤神色正常，坦然到了极点，仍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贺其玉抿唇，轻声道：“峤峤，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

他看着他，视线落在他青白的脸上，微微一顿，不想见他们父母的原因真的是他说的这样吗？

的确，因为高中的事，父母异常讨厌郑燕峤的存在，甚至再也不在家里提起他，他的名字出现的频率一下子降为零，成为全家人的禁忌。

这样想，他有这样的考虑很正常。

可贺其玉想做出一些努力，像郑燕峤一样，为了他们的幸福而努力，他不能再这样躲避现实。

郑燕峤将菜端过来，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不相信。只是，我不想和你有再分开的可能。这太冒险了。”

“难道告诉你的父母就不冒险吗？为什么你就不能信我？相信我能说服父母接受？”贺其玉追问，“你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他无比笃定地说完，也起身跟着一起端菜。

郑燕峤仍旧不同意，沉默半晌，说出了缘由：“叔叔阿姨不喜欢我。”

贺其玉一顿，他似是低眉沉思，又立马抬起头，粲然一笑：“我会让他们喜欢你的。”

“就和你一样。”

郑燕峤只是低声回绝：“不会的，他们不会这样。”

贺其玉的视线凝在他身上，刚要质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头上的柜子忽然有响动，引得他看过去。

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变化的柜门似乎在告诉他这只是幻觉。

但下一秒，他瞳孔紧缩，双目发直地看着眼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