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4章 家人（一）

第二天清晨，郑燕峤匆匆出了门，家里只剩下贺其玉一个人。

贺其玉精神焕发地起床、洗漱，之前的沉闷神态一扫而空。

昨夜他睡得很熟，大约是郑燕峤一直安抚他的缘故。

贺其玉往外走，他的视线落在桌上的早餐，停驻片刻。

好奇怪，他应该叫起他，怎么又出去了一趟？

贺其玉不知道郑燕峤什么时候离开的，而且他期间回来了一次，但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大概是睡得太死。

贺其玉吃完早餐，开始处理带回家的工作，虽说休假，但也不能完全清闲。

十一点，贺其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想到他和郑燕峤说过的话，在屋里踱步到窗前，凝望着楼下的绿叶白路。

窗外红叶倏地落下一片，贺其玉吐出一口浊气，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想得到家人的祝福。

贺其玉擅作主张地拨通了电话：“妈，是我。”

“其玉？”

妈妈不敢相信地重复问。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是我。真的。”

两人的通话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紧接着，电话的那头传来一阵低泣声。

“其玉，你怎么才给妈打电话？”

贺其玉抿唇，没答话，转而说起其他：“妈。我周日会回趟家。”他顿了下，继续往下说，“我有事和你们说。”

“真的吗？那我和你爸在家里等你。”妈妈惊喜疲惫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是不是好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周日一定要回来，这次可不能又再说工作忙。”

“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她没有问什么事，贺其玉能回来都已经让他足够惊喜。

贺其玉轻轻一笑：“好。”

“对了，林医生那里你有再去过吗?”她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我听医生说你已经很久不去了。”

“你怎么能不去呢？”

她的语气陡然一变，声音里透着一股躁意，

贺其玉耐心听她说完，淡淡道：“好，我会去的。”

妈妈听出他话里的不耐，也知道他不喜欢这个话题，只得嘱咐：“周末一定要回来啊，我和你爸还有你弟弟都会在家里等你。”

“嗯，再见。”贺其玉挂了电话，神色间略有疲惫。

父母在他高三时生了弟弟，他自然清楚是因为他们对他很失望。

他也无法做到让他们满意。

不过，现在这样的状态最好，他们有了新的寄托，他也可以用金钱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这样想的贺其玉却在刚才的通话中把要说的话给更改，他想说，但话到嘴边就变层了意思。

郑燕峤的名字仍旧没能在电话里说出，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也许是他考虑到在电话里说出这件事不太正式，还是要当面说才行。

贺其玉的思绪百转千回，但这样的话总归也算是迈出了一步。

他渴望他们有以后，而不是像个缩头乌龟一样，只让郑燕峤为了以后努力。

“其玉。”一道缱绻的声音打破贺其玉的思绪，郑燕峤不知何时回了家。

他扑上来的瞬间，郑燕峤感觉到一阵比之前更加凉的寒气，但也只是最初时感到，等他在想察觉时这寒气又成了他的错觉。

贺其玉垂下眼，状似无意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郑燕峤点点头，将冰箱装满，菜都放在厨房，状似无意地问，“窗外有什么东西吗？”

贺其玉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低声道：“没有。”他没有转身，视线落到天际，“看早上的风景。”

太阳照人，他不自觉地拉起一层窗帘，太阳透过窗帘照出暗光，贺其玉松开手，望着白里透着昏黑的眼前出神。

郑燕峤微不可闻地笑了笑，缓缓走过去，贴近他耳侧，悄声道：“其玉，我们出去玩吧。去哪里都可以，顺便去看看别的风景。”

他说这时神色兴高采烈，明明只是一个突发奇想。

贺其玉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突然想去旅游？”他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刚去过？”

“为了散心。”郑燕峤辞严义正道，“多看看大自然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

贺其玉神色一顿，没有立马同意，转过身往里走，郑燕峤捉住他的手腕，紧紧握住，两人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依偎在一起。

一阵纠结之后，贺其玉缓缓道：“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这样去？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郑燕峤并没因为他的犹豫气馁，他胸有成竹地笑：“我知道就行了，和我在一起你什么都不用管。”他兴致勃勃地拿出平板，在上面划了几下，翻出一个文件，“其玉，我刚刚做了个计划，你瞧，上面是我规划的路线。”

两人靠在一起，共同看着郑燕峤不知道什么时候搞出来的计划。

“这次，我准备自驾游，后天出发，我们沿途遇到好玩的地方就停下来。是不是很方便？”

贺其玉微微挑眉，看到对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眼睛一眨，带着笑意问：“你来开车？”

郑燕峤没有犹豫：“当然了，我来开车。”他弹了弹贺其玉的鼻尖，“我看你是忘了，我去年刚拿了驾照，不用你载我了。”

贺其玉转过头，背靠着他，整个人窝在他身上，低声笑了笑：“好，那到时靠你了。”

郑燕峤继续兴致盎然地指来指去：“这儿的风景很好看，唔，这里也不错。”

“还有这，APP上的评分很高，我们可以去他家尝一尝……”

贺其玉忽然出声：“你是不是不想我在家？”

郑燕峤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有些停滞。

他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没有解释，贺其玉也没有问。

郑燕峤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两人视线交汇时，情愫变为暗流闪烁出暗色的火花，贺其玉神情专注地摸了摸他的脸，缓声道：“可以，听你的。”

“但是，日期定在下周一吧。”

就在郑燕峤以为他是认为时间安排得太紧迫时，贺其玉倏地说起他意料之外的话。

“这周末我有事。”

郑燕峤问：“什么事？”

贺其玉没有隐瞒：“爸妈让我回家一趟。”

“嗯？”郑燕峤的情绪有了变化，他似乎是想到了不太好的事。

贺其玉看着他的目光变化，语气平稳道：“他们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好久没见我了。”

郑燕峤刚才的表情好像只是一个错觉，他笑着答应：“哦，这样啊，好。”语气轻松平常，“他们应该好久没联系你了，怎么会突然联系？缺钱了吗？”

贺其玉和家里联系只有一个原因，往家里打钱。

郑燕峤自然也清楚这些。

贺其玉摇头：“不是。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回家看看怎么一回事吧。”

他抬眼再度看着郑燕峤，询问他的意思。

郑燕峤别开视线，垂眸淡声道：“我在家等你。”

贺其玉定定地看着他，忍不住再次问了句：“你真的不和我一起？”

“嗯，真的。”郑燕峤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目光，刻意别开了头。

沉默半晌，贺其玉终于明白他的态度根本不可更改，只能道：“那好，那天你在家等我。”

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双眼微阖，不禁想，如果，他知道他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他应该会很生气吧。

“生气了吗？”郑燕峤带着歉意的声音忽地响起。

贺其玉神情微动，否认：“没有。”

郑燕峤还是察觉到他不开心，轻声说：“我也很想和你一起去见叔叔阿姨，但是你知道的，我不能。”

贺其玉不理解有什么不能，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紧扣住他手心，他似乎也有察觉，反而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抱歉。”

贺其玉听到这，闭上眼，轻声道：“你没必要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