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膝为笼 第5章 玉屏暗影

林妙手开的药，谢沉舟连着服了三日。

萧凛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每次喂药前都要亲自试温，目光紧锁着谢沉舟的反应，生怕有丝毫差池。那紧张的模样，让前来复诊的林妙手都感到有些压力。

第三日傍晚，谢沉舟咳喘的频率明显减缓，苍白的脸颊也隐约透出一丝极淡的血色，虽依旧虚弱，但那萦绕不去的病气似乎被驱散了些许。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胸腔里那股滞涩的闷痛舒缓了许多。

“这药……似乎有些效用。”谢沉舟放下手中的书卷，对正在为他按摩小腿的萧凛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萧凛猛地抬头，金瞳里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握住谢沉舟的手，力道有些大：“真的？沉舟，你觉得好些了？”

“嗯。”谢沉舟微微颔首，目光掠过窗外，“看来，这位林姑娘，倒非全然是江湖骗子。”

萧凛脸上的喜色收敛了些，转为审慎：“我已派人查过她的底细，确实是突然出现在京城，来历不明。不过……若她真能治好你的咳疾，留她一命也无妨。”

“不必妄动。”谢沉舟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点了点，“且看她后续如何。”

他对林妙手的“医术”来源更感兴趣。那些药方，思路清奇，配伍精妙，绝非寻常游医所能及。

次日，林妙手前来请脉。她仔细诊察后，脸上也露出些许自信的笑容：“先生脉象比前几日和缓有力了些，药已对症。只需再调整几味药材的剂量，继续服用一段时日，根治虽难，但控制住咳疾，应无大碍。”

她说着，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草民自制的‘润肺膏’，咳嗽剧烈时含服一粒，可即刻缓解。”

萧凛接过瓷瓶，打开嗅了嗅，一股清凉的草药香气，不似有毒。他看向谢沉舟，见他没有反对，便收了起来。

“有劳林姑娘。”谢沉舟语气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姑娘妙手，不知师承何处？”

林妙手早已准备好说辞，流畅应答：“家传之学，祖上曾是前朝御医，后避祸隐居，医术未曾外传。草民也是近日才出山游历。”

谢沉舟不再追问，只是那深邃的目光让林妙手觉得仿佛被看透了灵魂，后背莫名有些发凉。

接下来的日子，林妙手便暂时在王府客院住了下来，专心为谢沉舟调理身体。她表现得恪尽职守，除了诊脉开方，从不逾矩，对萧凛更是恭敬有加，不敢有半分心思——那日暖阁外感受到的冰冷杀意和两人之间不容置喙的氛围，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她安分，却有人不想让她安分。

这日，林妙手去城中药铺为谢沉舟抓药，回府途中，却被一位衣着华贵、面容娇美的女子拦住了去路。那女子身后跟着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气势凌人。

“你就是那个治好了谢先生咳疾的江湖郎中？”女子上下打量着林妙手，眼神带着挑剔与不屑，“本宫乃是永嘉郡主。”

林妙手心下一凛。永嘉郡主，太后的亲侄女，痴恋萧凛在京中并非秘密。她连忙低头行礼：“草民见过郡主。”

永嘉郡主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眼色。本郡主问你，谢先生的腿……你可能治？”

林妙手暗自叫苦，面上却恭敬道：“回郡主，谢先生腿疾乃陈年旧伤，筋骨尽毁，草民……无能为力。”

“废物！”永嘉郡主柳眉倒竖，但随即又压下火气，压低声音道，“本郡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能让谢先生的腿‘好起来’，哪怕只是看起来能站一会儿，本郡主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但若你治不好……”她眼神阴狠，“你这双手，也别想要了！”

林妙手脸色一白，心中又惊又怒。这郡主竟想让她作假？且不说她根本办不到，就算能，那位谢先生和萧王爷是何等人物，岂容她欺瞒？一旦事发，她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郡主恕罪！草民医术浅薄，实在不敢欺瞒王爷和先生！”林妙手连忙跪倒在地，声音发颤。

永嘉郡主见她如此，只当她胆小怕事，心中鄙夷，又威胁利诱了几句，这才悻悻离去。

林妙手回到王府，心神不宁，抓药时差点配错了分量。她深知自己卷入了一场可怕的漩涡，一边是心思莫测的谢沉舟和杀神般的萧凛，一边是权势滔天的永嘉郡主，她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夹在中间，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向谢沉舟坦白。至少，这位谢先生看起来比那位郡主讲道理得多。

暖阁内，林妙手跪在地上，将遇到永嘉郡主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末了磕头道：“先生明鉴，草民绝无欺瞒之心，更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谢沉舟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到林妙手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知道了。你起来吧。”

林妙手忐忑地站起身，不敢抬头。

“永嘉郡主那边，你不必理会。”谢沉舟淡淡道，“安心做你该做的事即可。”

“是……谢先生。”林妙手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她走后，萧凛从屏风后走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永嘉……她找死！” 他竟不知，有人敢把主意打到沉舟的腿上！

谢沉舟却笑了，那笑容冰凉，带着一丝玩味：“她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

“我的腿，‘好起来’或许不容易，但让它‘看起来’好一些，未必没有用处。”谢沉舟的目光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上，眼神幽深，“在某些时候，一个出人意料的‘奇迹’，或许能换来更大的利益。”

萧凛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沉舟这是想……将计就计？

“你想怎么做？”萧凛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握住他微凉的手。

谢沉舟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全然的信任与支持：“好，都依你。”

无论沉舟想做什么，他都会陪着他，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永嘉郡主自以为隐秘的举动，殊不知，早已成了他人棋盘上，一枚推动局势的棋子。而这盘棋的走向，永远只掌握在那轮椅上的青年手中。

林妙手带来的，不仅仅是药方，还有这帝都深潭下，悄然涌动的暗流。

[闭嘴][闭嘴]永嘉是懂正话反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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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玉屏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