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膝为笼 第4章 药涌

新帝登基的钟声响彻帝都。

七岁的孩童穿着不合身的龙袍，在萧凛的扶持下完成了繁琐的仪式。龙椅宽大，更显得那小小身影孤零无助。珠帘之后，垂帘听政的太后脸色苍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萧凛身着摄政王朝服，立于丹陛之侧，目光平静地扫过满殿文武。凡与他视线相接者，无不低头垂目。李阁老的血尚未干涸，王府门前的威慑犹在眼前，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其锋芒。

权力的交接，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完成。

退朝后，萧凛并未停留，径直回了王府。暖阁成了实际上的权力中枢，奏折、密报如雪片般送来，由谢沉舟过目筛选，定下基调，再由萧凛批红用印，发还执行。效率之高，令三省全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连日的操劳，加之那日清晨在府门外受了风寒，谢沉舟的咳嗽又有些加重。虽不明显，但萧凛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比往日更苍白的脸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

“传太医？”萧凛放下朱笔，眉头紧锁。

“不必兴师动众。”谢沉舟掩唇低咳两声，声音有些沙哑，“老毛病了，歇息片刻便好。”

萧凛却不依，亲自倒了温水递到他唇边，看着他小口喝下，仍不放心：“你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若那些太医无用，我便张贴皇榜，广召天下名医！”

谢沉舟抬眼看他，见他眼底满是认真与担忧，心中微暖，无奈道：“好，依你便是。不过，寻常太医即可，莫要太过张扬。”

他需要维持一个“体弱多病”的形象，这对他和萧凛都有利。太过大张旗鼓地寻医问药，反而引人疑窦。

太医很快被请来，战战兢兢地诊了脉，开了些温补调理、止咳宁神的方子。萧凛亲自查看了药方，又盯着人煎好了药，端到谢沉舟面前。

浓黑的药汁散发着苦涩的气味。谢沉舟微微蹙眉。

萧凛见状，立刻从旁边小几上的蜜饯罐子里拈起一颗晶莹的蜜渍梅子，哄道：“沉舟，喝了药，吃颗梅子就不苦了。”

那语气，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孩子。

谢沉舟有些好笑，瞥了他一眼，还是接过药碗，屏息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刚放下碗，一颗凉丝丝、甜滋滋的梅子便被小心地喂到了他唇边。

他张口含住，清甜的滋味果然冲淡了喉间的苦涩。

萧凛看着他微微舒展的眉头，这才松了口气，拿过温热的湿帕子，仔细替他擦拭唇角并不存在的药渍。动作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王爷，谢先生。”管家在门外低声禀报，“府外有一位游方郎中求见，说是……有祖传秘方，或对谢先生的咳疾有益。”

“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此刻他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的刺客。

“等等。”谢沉舟却出声阻止，他看向管家，“那人可说了姓名？有何特异之处？”

管家回道：“那人自称姓林，名妙手。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口气不小，说若治不好，分文不取。”

林妙手？

“让她进来。”谢沉舟淡淡道。

“沉舟？”萧凛不解。

“无妨，见见又何妨。”谢沉舟语气平静，“或许，真有什么奇人异士。”

萧凛虽不赞同，但见谢沉舟坚持，便不再反对，只是暗中给影递了个眼色，让他加强戒备。

不多时，一个穿着朴素青布长衫、背着药箱的年轻女子被引了进来。她容貌清秀，眼神灵动，虽故作沉稳，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属于年轻女子的跳脱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低眉顺眼地行礼：“草民林妙手，见过王爷，见过……先生。”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轮椅上的人，心中不由一震。

系统面板上关于此人的数据一片模糊，只有【关键人物，极度危险】的红色警示。而那位传说中的暴戾王爷，正护在一侧，戒备看她。

“你说你有秘方能治沉舟的咳疾？”萧凛的声音冰冷，带着审视。

林妙手稳住心神，按照系统提供的说辞，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王爷，草民家中世代行医，于调理虚损、根治顽咳方面略有心得。可否容草民为先生请脉？”

谢沉舟微微颔首，伸出了手腕。

林妙手上前，指尖搭上那截苍白消瘦的手腕。触手冰凉，脉搏微弱而紊乱，是久病缠身、元气大伤之象。她心中快速询问系统，得到几个符合此症状的古方和调理建议。

“先生此乃先天不足，加之旧疾沉疴，寒气侵体，导致肺经虚弱，咳嗽迁延不愈。”林妙手收回手，语气笃定了几分，“草民有一方，名为‘玉屏风散’加减，可固表益气，再辅以‘百合固金汤’润肺止咳，或可见效。”

她报出的药方和理论，与此世主流医理略有不同，更侧重于扶正固本，听起来倒有几分道理。

萧凛看向谢沉舟，见他眼中似有思索之色，便按捺住性子，对林妙手道：“你且将方子写下。若有效，本王重重有赏。若无效……”他未尽之语带着森然寒意。

林妙手心头发紧，连忙应下。

待林妙手被带下去写方子，萧凛立刻看向谢沉舟：“沉舟，你觉得此女如何？”他本能地不喜任何陌生、尤其是年轻女子靠近谢沉舟。

谢沉舟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目光幽深：“方子或许有几分意思。人……留着看看吧。”

她的价值，或许远不止几剂药方。

萧凛见他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言，只是暗下决心要派人将这林妙手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当晚，按照林妙手的方子煎的药被送来。萧凛照例要先尝，被谢沉舟拦下。

“不必。”谢沉舟接过药碗，闻了闻那与往日略有不同的药味，神色平静地喝了下去。

药效如何，尚需时日验证。但这突如其来的“林妙手”，无疑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刚刚稳定下来的权力格局中，漾开了一圈小小的、却可能引动更大波澜的涟漪。

谢沉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他能感觉到，萧凛担忧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如同最温暖的守护。

棋盘之上，又添新子。

而这局棋，越来越有趣了。

[闭嘴]是妙手，不是回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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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药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