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膝为笼 第6章 异数

林妙手的存在，在谢沉舟与萧凛看似平静的生活中漾开圈圈涟漪。

她的药方确实有效，谢沉舟缠绵数月的咳疾日渐平缓，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苍白的脸颊偶尔能窥见一丝极淡的血色。

萧凛对此自然是喜不自胜，对林妙手的态度虽仍谈不上热络，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般杀意凛然。王府上下也因谢沉舟病情的好转，氛围松快了些许。

然而，谢沉舟心中的疑虑却并未消散，反而随着与林妙手的接触日渐加深。

这日，林妙手前来请脉。她依旧是一身朴素的青布衣衫，举止恭谨，但眉宇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跳脱与偶尔流露的茫然，却逃不过谢沉舟的眼睛。

诊脉完毕，林妙手照例斟酌着调整药方。谢沉舟状似无意地开口，声音温和：“林姑娘医术精妙，思路清奇，每每令人叹服。不知姑娘对‘风邪入络，痹阻气血’所致的肢体萎废，可有见解？”

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医者间的探讨。

林妙手却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呼唤系统。几乎是立刻，一段关于神经损伤、经络阻塞的现代医学理论与传统中医结合的解释便浮现出来，甚至还附带了几种极其冷门、近乎失传的针灸手法和药物熏蒸方案。

她定了定神，尽量用符合此世认知的语言回答道：“回先生，此类沉疴，晚辈以为，或因外伤损及经络，致使气血无法濡养筋脉，久之则肌肉萎靡，知觉渐失。治疗需内外兼施，内以活血化瘀、通络续筋之药，外以金针度穴，辅以药气熏蒸，或可刺激残存经络，延缓萎缩，甚至……恢复些许微末知觉。”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谢沉舟的神色。轮椅上的人依旧平静，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看着她，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她脑海中那个正在运作的“系统”。

谢沉舟听完，微微颔首，并未追问细节，只是淡淡道：“姑娘高论，受教了。” 他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前日姑娘提及的那味‘三七’，言其活血定痛之功卓著，不知与《本草拾遗》中所载的‘山漆’有何异同？”

林妙手又是一怔，急忙查询系统数据库，才知此世“三七”之名尚未普及，多以“山漆”或“金不换”称之。她心中骇然，这位谢先生心思之缜密，简直可怕！他是在不动声色地试探她的知识来源！

她强自镇定，依据系统提供的信息解释了一番。

谢沉舟不再多言，让她退下了。

林妙手离开暖阁，后背已惊出一层冷汗。她越发觉得，待在谢沉舟身边，如同在悬崖边走钢丝。那个男人太过敏锐，她生怕自己哪一天不小心说漏了嘴，或者系统暴露，便会万劫不复。

暖阁内，萧凛从后方走出，眉头微蹙。

谢沉舟指尖轻轻敲击轮椅扶手，目光悠远：“阿凛，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年纪轻轻，医术却驳杂精深，许多理论闻所未闻，却又自成体系，效果显著。更奇怪的是，她似乎对许多常识性的东西……缺乏了解。”

萧凛沉吟片刻：“确实有些蹊跷。来历不明，言行有异。要不要……”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必。”谢沉舟摇头，“她目前无害，且有用。我只是好奇，她背后……究竟是什么。”

他并非怀疑林妙手本人有什么惊天阴谋，一个如此轻易就将情绪写在脸上的女子，构不成太大威胁。他好奇的是支撑她这些“奇思妙想”和“超常知识”的源头。那绝不仅仅是“家传之学”可以解释的。

这种感觉，类似于他面对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突然发现棋盘外多了一只无形的手，落下几颗不按常理的棋子。他需要弄清楚这只手的意图，以及……它能否为自己所用。

“让影多留意她，不必干涉，只需记录她的一言一行，尤其是她独处时，或者……当她看起来像是在与‘某种东西’交流时的异常举动。”谢沉舟吩咐道。

“好。”萧凛无条件执行。

接下来的日子，林妙手依旧每日前来诊脉、调整药方。谢沉舟的咳疾几乎不再发作，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些。萧凛看在眼里，对林妙手的容忍度也高了几分。

但林妙手自己却愈发焦虑。系统的任务进度停滞不前，萧凛的好感度如同被冻结，而谢沉舟那边更是深不见底。她感觉自己被困住了，完不成任务的下场系统已经明确告知——抹杀。

这种压力下，她偶尔会有些失神，尤其是在独自一人时，会无意识地用手指在空中虚点，或者嘴唇微动，仿佛在无声地询问着什么。这些细微的异常，都被影一丝不差地汇报给了谢沉舟。

“与无形之物交流……”谢沉舟看着影呈上的记录，眼中兴趣更浓。这并非巫蛊之术，更像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沟通方式。

这日，林妙手配药时，需要一味罕见的药材“龙涎香”，王府库房中恰好用完了。她犹豫了一下，对负责采买的管事道：“可否寻些‘麝香’替代？其开窍醒神、活血通经之效与龙涎香有相通之处……”

话一出口，她脑海中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响起：【警告！检测到本位面尚未普及的医药知识泄露风险！请宿主谨慎言行！】

林妙手脸色一白，立刻噤声。

然而，这话却已落在了恰好路过、耳力过人的萧凛耳中。他脚步一顿。

麝香？此物多为宫中御用，或是勋贵之家密藏，寻常医者甚至未必知其名，这林妙手如何得知？还说得如此理所当然？

他将此事告知了谢沉舟。

谢沉舟闻言，沉默良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阿凛，看来我们这位林姑娘身上的秘密，比想象的更有趣。”

他似乎，触碰到了一点那“棋盘外之手”的轮廓。

而这一切，惶恐不安的林妙手尚且一无所知。她只觉得自己如同暴风雨前夕的孤舟，在两位心思深沉的大佬注视下，随时可能倾覆。系统的存在是她最大的依仗，却也成了她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不知道，自己的底牌，正在被那双洞察秋毫的眼睛，一点点揭开。

[哈哈大笑][哈哈大笑]桶子要来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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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