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门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积雪未化,寒气刺骨,萧凛那双扫视众人的眼睛,以及轮椅上谢沉舟无声的注视。
为首的宗人府宗令,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王爷,在萧凛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颤巍巍地举起手中的笏板:“萧凛!你、你身为摄政王,先帝尸骨未寒,便擅杀阁臣,封锁宫禁,软禁太后!此举与谋逆何异?!今日你若不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我等……我等便撞死在这王府门前,以血谏君!”
他身后,一群以“清流”自居的官员也跟着鼓噪起来,声音杂乱,却带着一股悲壮的气势。
萧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嗜血的戾气:“交代?本王就是交代。”
他目光如刀,掠过众人:“李圭(李阁老)勾结边将,贪墨军饷,证据确凿,其府中搜出的赃银此刻正在户部清点!尔等此刻为他鸣冤,可是同党?!”
一声“同党”,如同惊雷,炸得不少人脸色发白。李阁老倒台得太过突然,许多人都还没来得及理清其中的关窍。
“至于宫禁,”萧凛声音更冷,“陛下骤然驾崩,国本动摇,本王受先帝遗命辅政,稳定局势乃第一要务。封锁宫禁,是为防小人作乱,惊扰圣驾。太后与淑妃悲痛过度,需静养,何来软禁之说。”
他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逼得那些官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他不屑于详细辩解。
“倒是你们,”萧凛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宗令和几位阁老身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聚集亲王府邸,扰乱朝纲,是想趁国丧之际,图谋不轨吗。”
“你……你血口喷人!”宗令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谢沉舟,轻轻抬了抬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萧凛都微微侧身,等待他的指示。
谢沉舟没有看那些官员,而是将视线投向远处皇城的方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躁动的力量:
“宗令,诸位大人。”他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在谈论天气,“先帝新丧,举国同悲。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辅佐新君,而非在此争执不休,徒令亲者痛,仇者快。”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那眼神清澈却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李阁老之事,证据确凿,王爷依法查办,何错之有?宫禁之策,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乃为社稷安稳。若诸位大人忠心为国,此时更应各司其职,协助王爷稳定局面,而非聚众逼宫,授人以柄。”
他三言两语,将萧凛的“暴行”解释成了“依法办事”和“不得已而为之”,反而将聚众闹事的帽子扣回了对方头上。逻辑清晰,语气平和,却比萧凛的杀气更具说服力,也……更让人心底发寒。
朝中新秀不知,只当谢沉舟是以色侍人的男宠,他们这些元老旧臣却是一步步看着,他登上萧府,脚踏白骨,成为座上宾的。
现在这意味着,萧凛的行为,得到了这位以智慧著称的谢先生的首肯和背书。他们面对的不再只是武夫王爷。
一些原本只是跟风前来、心中忐忑的官员,开始动摇了。
谢沉舟将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继续淡淡道:“王爷摄政,乃先帝遗命,天命所归。诸位若执意质疑,便是质疑先帝,质疑国本。”
他轻轻一句话,便将问题提升到了“忠君爱国”的高度。谁再闹,谁就是不起。
宗令和几位阁老脸色铁青,他们准备好的慷慨陈词,在谢沉舟这轻飘飘的几句话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们发现,面对萧凛,他们尚可以“死谏”相逼,但面对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他们所有的道理和气势,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尔等此刻退去,各归其位,王爷可既往不咎。”谢沉舟最后说道,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若再滞留……以谋逆论处。”
“谋逆”二字,如同最终的重锤,敲碎了不少人最后的侥幸。
萧凛适时地冷哼一声,配合着谢沉舟的话语,周身杀气再次弥漫开来,他身后的黑甲亲卫齐刷刷上前一步,刀锋出鞘半寸,雪亮的寒光映着晨霜,刺得人眼睛生疼。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一位官员承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臣……臣等糊涂!请王爷恕罪!”
有人带头,便如同堤坝决口,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口称恕罪。最后,连宗令和几位阁老,也在萧凛那冰冷的目光和谢沉舟无声的压迫下,面色灰败地躬身退后,算是默认了眼前的局面。
一场看似汹汹的逼宫,就在谢沉舟寥寥数语和萧凛的绝对武力下,消弭于无形。
王府门前的人群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一片诡异的寂静。
萧凛低头,看着轮椅上神色依旧平静的谢沉舟,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与痴迷。他的沉舟,永远有办法,兵不血刃地解决最棘手的麻烦。
“回去吧,风大。”萧凛俯身,替他拢了拢狐裘,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谢沉舟微微颔首。
萧凛推着轮椅,转身返回王府。厚重的朱门缓缓关闭,将外界的一切纷扰再次隔绝。
暖阁内,炭火依旧。
萧凛将谢沉舟抱回轮椅,自己则依旧习惯性地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他,像是等待夸奖的大型犬只。
谢沉舟伸手,抚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顺势而为。经此一事,朝中短期内,应无人再敢明着反对你了。”
萧凛握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若无你,今日怕是真要见血了。”
谢沉舟不置可否。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而是一个能完美执行他意志的掌权者。适当的怀柔与震慑,同样重要。
“新帝登基大典需尽快举行。”谢沉舟转移了话题,“还有,李阁老倒台,空出的位置,需安排我们的人顶上。吏部、户部,必须牢牢握在手中。”
“我已有人选。”萧凛立刻道,将几个名字报出,都是他们暗中考察、培养已久的心腹。
谢沉舟仔细听着,偶尔提出一两点修正意见。两人低声商讨着,将后续的棋局一步步铺陈开来。阳光透过窗棂,渐渐驱散了晨雾,落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默契的画面。
然而,谢沉舟的心底,却并非全然平静。
今日他亲自露面,固然震慑了宵小,但也将他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从前,他尚可隐于幕后,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他谢沉舟,是萧凛唯一的逆鳞,也是……萧凛权力大厦最核心的支柱。
这固然是他想要的,但也意味着,他将承受更多的明枪暗箭。
不过……那又如何?
谢沉舟的目光落在萧凛专注的侧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柔和。
有这只疯犬在,谁敢动他?
而他,也会用这双残腿,为他的疯犬,谋划一个固若金汤的权柄,和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的未来。
他微微动了动藏在狐裘下的手指,感受着那依旧冰冷麻木的触感。
代价已经付出,他从不后悔。
现在,只是开始。
[狗头]这是系统文来着嘞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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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朝露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