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心念念了两年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他面前。
文锦目光跟随,眼眶不自觉的发红,一时间连呼吸也忘了。
长这么大,文锦没中过什么彩票。
今天算是第一次。
云清也看见了,正要惊喜的叫老板快看,一转头,看见本该喜笑颜开的人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云清回头又看看,心下了然——裴夜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个二十出头的男生,相貌英俊,身材匀称,和裴夜有说有笑,云清看看他又看看文锦,心道不好。
老大这阴沉的像是要吃人的脸色,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
文锦仔细辨认了一会,发现那人他认识,洛景繁,上学时候比他们小几届的学弟,见过几面,交往不深。
裴夜带着他,坐在他们从前常坐的位置,就像当年,裴夜带着文锦一样……
文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有只鼓槌在他胸腔不停的敲,右手哆嗦着贴着裤线,不多时便带动他整个右臂都跟着颤,云清眼尖,发现了文锦的暗自隐忍,问他要不要吃两片药。
“你带了?”
“一直备在身上呢。”
文锦伸手:“给我吧。”
文锦按了按胃口,把药片吞下去。
十分钟后,他一身服务员装扮,左手托着餐盘,右手背在身后,大方走到裴夜桌旁。
文锦小心注视着裴夜的眼,声音压了又压,勉强盖住了他忍不住的颤抖:“您的餐。”
“谢谢,放这就行。”裴夜礼貌答道,低头摆弄着手机,对面那孩子上洗手间去了,他不知道在发什么消息。
只是他全程也没抬过一次头,没看见伪装成服务生的文锦。
见这人不理他,文锦又说:“还剩两道小菜,油焖鲜虾今天货不够了,奶油浓汤蛤蜊的蛤蜊卖完了,要帮您换成其他的吗?”
“都没了?”裴夜拧眉。
想吃的没有,裴夜有点沮丧,他重新审视着菜单,在两列菜品中挑挑选选。
终于要做出决定的时候,文锦先他一步开口道:“要不帮您换成蛋黄芝士披萨和三文鱼刺身,一冷一热,正好搭配。”
裴夜惊叹,紧皱的眉头松了些,他也正要点这两道,不由得抬头看向服务生,惊喜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换这两个?你们餐厅还真是……”
“是……文锦?”
裴夜后半句咽了回去,眼前的景象太过离奇,刚松开的眉头又聚在了一起,滚烫的眼神落在文锦身上,像是要把人盯出两个洞。
文锦大方迎上那人目光,把帽子摘下,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目光相接的瞬间,他眼眶蓦地发红。
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裴夜的思念。
两年,七百多个日夜,打不通的电话,标着红色感叹号的消息,被困住的手脚,乱作一团无处寄托的心。
终于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处。
文锦觉得高兴,一笑便有眼泪流出来,声音掩盖不住的哽咽:“大一那年,你第一次带我来这家餐厅的时候就点的这两道菜,后来你也一直喜欢,我当然知道。”
“阿夜。”他声音颤抖,却笑的灿烂:“是我啊。”
“我回来了。”
带着三分期待七分迫不及待,文锦朝那人张开双臂,他等待着裴夜将他拥入怀中,又或者是扑进他的怀里。
然而裴夜的眉头紧了又紧,没起身。
半晌,他把手中菜单狠狠往桌子上一摔,大步向前,一把拽起文锦的领子,咣当一声把人推进杂物架旁边的角落。
像是激发了身体的某种应急机制,裴夜的力气大的惊人。
正是饭时,餐厅里顾客很多,没什么人注意这个昏暗的小角落。
“唔……”文锦后背猛的磕到墙角,硌的生疼。
裴夜双目猩红,原本清澈的双眼布满细密可怖的血丝,额角青筋暴起,难以置信的咬牙道:“你回来了?”
不等文锦点头,他便又十分急切的问:“你回来做什么?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到底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文大少爷留恋的?”
他嗓音压得很低,满腔怒火却是昭然若揭,文锦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的样子,笑容凝固在脸上,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文氏的新闻头条没那么难找。”
文锦努力抬起唇角,他想让自己笑,他知道,自己一直欠裴夜一个解释,裴夜心里有火,他不奇怪。
可是裴夜的威压太大了,他笑不出来,像是刑堂里被审讯的犯人,稍一逼问,他便都招了:“裴夜,我这么多年只惦记你了。”
“惦记我?那你当年说走就走,如今说回来就回来,你连说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说你惦记我?”
“我……”文锦想解释,可两年前的事太多,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们家很多事都由不得我,这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你相信我,裴夜。”
他这一路上连滚带爬,好不容易才会到裴夜身边。
结果这人是怎么了……
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裴夜依旧紧攥着他的领子,粗粝的指节在他胸口压出一片殷红,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将他包围。
“你让我信你?”裴夜干笑一声,手上用力,几乎把文锦整个提了起来:“当年你消失的无影无踪,半个月后突然爆出联姻的新闻,文锦,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失约在先。”
结婚了,他都结婚了,裴夜心里一遍遍的重复,都结婚了还提什么旧情!
文锦脸色刷一下变得煞白,磕磕巴巴道:“那是为了外人做的戏,联姻对象早都出国了,我们只签了协议,没领过证。”
“就连协议也被我烧了,就只剩下当年那条新闻。”
裴夜不应,又笑了一声,那样子像是在说:你看我像傻子吗?
一次次的被你骗,我还信?信个鬼啊!
“编的真像那么回事。”
“文锦,我最讨厌玩弄感情的人。”裴夜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最厌恶别人骗我,尤其那个人还是你。”
“我没……”文锦脑子有些迷糊,骗?他当年是隐藏了他的少爷身份没错,可是他对这人说的一字一句,哪有半分是假的?
何来欺骗一说?
他这两年没有一分一秒是不牵挂着裴夜的。
又何来玩弄一说?
文锦想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裴夜没给他张嘴的机会,不等他理清思绪便又说:“我信你,我当然信你,十九岁那年我就信你,两年前我依旧信你,可是呢?”
裴夜攥着领口的手骤然缩紧,紧到文锦呼吸都有些困难,被迫向后仰着头,双手小心的拍打裴夜的拳头。
嗓子里没什么空气,他说不出话,连裴夜的声音都断断续续,不过他还是听清了。
他说:“没等到结果的人是我。”
那个瞬间,文锦只觉得腹部那个不安分的器官猛的抽搐一下,随后脸上剩的那点血色褪了个干净,他难受的拧起眉,按着上腹挣扎。
他倒是忘了,裴夜向来会攻心。
他看见裴夜瞳孔中的空白,恐惧将他吞噬,他从未怕过裴夜,可今天,文锦第一次觉得如此巨大的恐惧,他坚信,若是再不采取措施,这人一个失手,他就完了。
他忽然松开手,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方盒,打开了,掏出里边的东西,拿到裴夜眼前晃了晃。
纯银戒指在阳光下反射出来的微弱的光终究还是起了作用。
裴夜的手松了松,氧气冲进来,文锦贪婪的大口呼吸,“是你挑的那款,当年,你挑完的第二天我就找人做了出来,只可惜一直没机会给你。”
“我们不是说好了?戴上戒指,我们就是对方的人了。”文锦眼眶湿润,眼尾红透了,盯着戒指眼泪滴答滴答的砸在裴夜手上。
这辈子都不能摘下来。
他抬起左手,中指指跟的戒指耀眼刺目。
裴夜终于松了手。
文锦如蒙大赦一般,双脚重新落回地面,弓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
裴夜把戒指接了过去,放在阳光下,仔细端详。
片刻,他忽然问道:“是因为这个吗?”
“什么?”文锦耳边都是嗡嗡的响声,一时间没听清:“因为什么?”
裴夜凉薄的桃花眼很是无情:“是因为这点念想吗?你还没忘了我。”
文锦想说当然不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忘记他,这关戒指什么事?
文锦的语无伦次落在裴夜眼里变成了默认,他点点头,最后欣赏了那戒指一眼,然后推开窗子,把戒指扔了下去。
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所有药剂统统在戒指飞出窗外的时候失了效,胃囊骤缩,冷汗迅速爬满全身,文锦张了张嘴,没能叫出声来。
“现在念想没了,你结了婚,我也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我们以后不要再纠缠了,小少爷。”再开口,裴夜已然恢复了冷静,嗓音里掺杂了三分释然,四分冷漠无情,落进文锦耳朵里,像是锋利的冰碴儿——扎的他心脏直疼。
喜欢的人……刚才那个学弟吗?
人好像已经走了,文锦右手抖成筛子,呆愣在原地,又说不出话了。
那道疤痕又开始疼,手腕折断了一样的疼,他这两年间自以为成长起来的所有羽翼,独当一面时积攒的所有外壳,在裴夜面前,都形同虚设。
他只记得自己跑下楼,去找飞出窗外的戒指,后来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
意识再度回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跪在餐厅窗前那片灌木丛里,云清在一旁陪他。
树枝锋利,他满手都是血。
“我这是怎么了?”
云清的嗓音听上去有些疲惫:“您在这翻了一下午了,怎么拽都不走,说要找戒指。”
“那戒指呢?”文锦有些失神。
“在您手里啊。”
文锦一愣,哆嗦着摊开掌心,看见那些道错综的伤口里躺着一枚被血侵染的戒指。
还好,找到了就好。
他回头,身后的餐厅黑着灯,早就关门了。
“人走了?”
云清实话实说:“早走了,老板,都这样了,你还要继续吗?”
这和老大说的也不一样啊!云清不解。
“当然。”文锦把戒指收进口袋,借着云清的胳膊站起来,活动活动酸麻的腿:“我不信他会爱上那个小孩。”
“他是生气呢,他在闹脾气。”
文锦嘴硬道。
云清打抱不平:“为什么,他又不是天上下来的神仙,值得老板你这么为他拼命?”
“其实我这倒也不算拼命吧。”
文锦顿了顿,双眼失神,看着手心里失而复得的戒指。
“你知道当年文江把我绑回去,困在家里不吃不喝那段日子,我是怎么挺过去的吗?”
云清摇头,他当时连块面包渣都送不进去。
“靠他,靠着我知道文江只是针对我,还没发现他的存在,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我这辈子,没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唯独裴夜。”
他很难坚持住什么事情,但是他从十八岁那年开始,一直喜欢裴夜。
文锦:别让我逮到你后悔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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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