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飞快的给文锦讲了一遍前因后果。
心脏骤然剧烈收缩。
文锦猛的抓住了胸前的布料,双膝一软。
裴夜和云清一左一右拽住他的胳膊才没跪下去。
文锦按着胸口:“怎么不早说!”
他压着嗓子低吼:“什么时候的消息,耽搁多久了,叶尘呢?叶尘还能联系的上吗?”
云清小心翼翼:“昨天,知道消息的时候老大你还在抢救。”
文锦烦躁的扯了手背上的针头。
“最近的一次航班是什么时候?”
文锦拍开二人搀扶的手,转身回去脱下病号服,换上衬衣。
他朝云清道:“订两张票,马上去机场。”
云清那小子担心的魂都要没了,还在这硬撑什么。
他这个老大有时候是不讲理了点,但不是不近人情。
“不行。”裴夜见人要走,伸手拦在他面前:“血刚止住,你现在走,不要命了吗?”
文锦心口发涩,强忍着不舍笑道:“裴医生又不恨我了?都开始担心我了?”
“这是两回事,文锦。”
怨恨吗?他现在也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浪涛一般的恨意和看见这人昏死在自己面前时的急切到底哪个更多一点,不过有一样,他绝对不想文锦有什么生命危险。
裴夜寸步不让:“我得对我的病人负责。”
“让开。”文锦冷眼:“我的命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画脚了。”
“文家的损失,你担负不起。”
他心口窝疼的厉害,没力气和人废话,净挑有劲儿的说。
老宅那边一定乱成一窝粥了,他现在多耽误一秒都背负着极大的风险。
他看见裴夜的脸色迅速衰败下去,心口狠狠剜了两下。
这人才刚对他有点缓和……
文锦皱眉,这还怎么把人带回去!
可是不行,现在的文家就像一台绞肉机,回去只会粉身碎骨,被搅成肉泥。
他不能让裴夜在这个节点回去。
他看见裴夜眼里的沮丧与不解,失落与恐惧,心里松了口气,挣脱他没什么力道的钳制朝门外走去。
再恨他一阵子,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有点可惜,昨晚上的巧克力,他还没吃够。
“唔……”
胃里突然一抽,一股热流上涌,文锦拿手掩着唇,慌不择路的扶了把墙。
又有血涌上来,他随手抹了,把血迹藏在袖子里。
云清扶他:“老大?要不再歇会儿吧,您这……”
“不用。”文锦咽了咽:“去开车,越快越好。”
有脚步声从身后追上来,在他旁边停下,拦了把云清,又扶起他的胳膊。
“订三张票,小跟班。”裴夜说:“我跟你们一起。”
文锦拧眉看着他。
“别这么看我,你现在这样子撑不下来四个小时的飞行。”
“我得随时确保你没有生命危险。”
去机场的路上是裴夜开的车。
他回去迅速收拾了一只医药箱,拿了些常用的救急药物,简单的检查设备,还有……
还有小蜗。
他把文锦放在后座,把蜗牛放在他怀里,“他叫小不点,你帮我拿一会儿,小跟班,你看着点你们老大,他要冷的话包里有暖宝宝和毯子。”
关好车门,车子开出医院。
裴夜开车稳当,没什么颠簸,文锦看着被裴夜喂的肚皮鼓鼓的小蜗牛。
刚才裴夜叫他什么?
小不点?
他是真忘了还是故意不用以前的名字。
“小蜗。”文锦心说:“完蛋喽,你爹不认识你了。”
票订的急,只买到两张连号座位,文锦靠窗,云清坐他身边。
等待起飞的时候,裴夜把小跟班叫走,互换了位置。
“你去休息,我看着你们老大。”
云清一夜没怎么睡,看了眼文锦的脸色,乖乖让了位置。
裴夜把热水袋塞进文锦冰凉的手里。
“抱着点,暖和。”
文锦抬眼看他,总觉得这一切好不真实,抬手掐了掐裴夜的脸。
“疼么。”
“嗯。”
“是真的。”
“嗯。”
裴夜垂眸,专心清点箱子里的药。
“为什么非要跟我走?”
“不放心。”
“为什么不放心?”
“不知道。”
文锦脑门贴着窗子,看外面小小的摆渡车。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加速,起飞。
气压骤变,耳膜受压,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闷胀感。
文锦恐飞,把头别到远离窗户的一侧,试图让大脑忘记自己是在天上。
他把身子蜷缩起来,收紧安全带,挂着自己不滑下去。
然后闭眼,忍着胸腔的闷痛和翻涌的呕意,强迫入眠。
直到脑袋被人往一侧顺了顺。
他枕到一只结实的肩膀。
那人捏住他的鼻子,让他用力鼓气,帮他调节闷痛的耳膜。
“困了就睡,不舒服告诉我,我一直醒着。”
文锦没再反抗,他眼眶发酸,在裴夜胸口蹭了蹭。
鼻尖蹭到熟悉的青柠味。
是他洗衣液的味道。
裴夜揉了揉手下的一头金色卷发,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文锦闭着眼,唇角浅浅勾起一个弧度。
他嘱咐道:“等到了文家,你就是我找来给老爷子治病的专科医生,其他的不要说不要问,有人套你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就保持沉默。”
“好。”
“我们家一堆烂摊子事,全是难缠的人,我怕我顾不上你,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别让我担心。
“知道了,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
文锦又往裴夜怀里靠了靠,失血后带来的寒冷并未散去,裴夜像一只巨大的暖宝宝,比热水袋好用。
他喉间还有萦绕未散的血腥气,嘴巴苦涩,想含点什么。
“巧克力。”文锦点了点裴夜的口袋:“你还有吗?”
裴夜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昨天你喂给我的那个。”
“哦。“裴夜喃喃:“你喜欢?”
“嗯,大学时候就很喜欢。”
裴夜掏了掏口袋,抓出两块来。
递到文锦面前,又把手收回去了。
“但是你现在不能吃,巧克力含有咖啡因,会影响恢复。”
“一块没事。”文锦从他手心里把巧克力捏走,裴夜眉头皱了皱,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放轻,拆了块水果糖塞进文锦嘴巴里。
“先吃这个,巧克力我那有很多。”
“喜欢的话,回头我给你拿点。”
葡萄的甜味儿在嘴里散开。
文锦忽然看不清面前的挡板。
他浅笑着,抹掉眼尾的泪花。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连说的话都一样。”
裴夜也愣住了,心口酸软,他想把这人抱进怀里。
仅仅是一种本能。
他到底在恨什么。
恨文锦抛下他离开吗?
可他现在就在自己身边。
恨文锦说的那些话,伤了自己的心吗?
可是眼前这个人温声细语,谦逊和善,他怎么会说出当年那样的话……
裴夜惊觉,在身体的本能面前,心理上的桎梏似乎迎刃而解。
他爱这个人。
哪怕他脑子里刻着难以抹除的恨意。
他依旧无法否认。
他爱文锦。
落地时正是下午,燕城的太阳依旧毒辣。
加长版suv停在文家老宅门口,文锦一身整齐西装从车上走下来。
思索再三,还是给裴夜戴了一只黑色口罩。
文锦一边帮他戴口罩一边说:“一会儿进去看,左手边靠近主坐第一把椅子上坐的是文湖,我二爷爷,第二把是文海,我三爷爷。”
“二爷爷的孙子文商一般坐右侧第二张椅子,三爷爷的孙女文舒在第三张的位置。”
“这几个人都得小心。”
裴夜一一记下,问:“那第一把是谁?”
文锦抿唇笑了,灿烂的金色卷发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
他眸色渐深,浅蓝色的眸子像是狩猎者的眼。
哪怕面色惨淡,青年灼灼的目光依旧散发着凛然的威严。
“是我。”
他推开文家老宅的门。
吱嘎一声,一行三人穿过庭院,来到略显阴森的正堂。
文锦挨个看过去,文湖文海,文商文舒,一个不少。
堂屋正中,是被绳子捆了跪坐着的叶尘。
文锦皱了皱眉,心道:就这么着急?
“我回来了,诸位。”文锦清清嗓子,不怒自威:“我千辛万苦找了医老爷子的人回来,你们把我的人扣着,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