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修道界没有她得乱 第9章 仪式

枯风原。现在。

李伏到达，看到封铮站在约定地点，看起来已经等了许久。李伏决定不去问封铮是什么时候来的。看见李伏，封铮立刻握紧长戟；而李伏指一指天空，示意他现在还没到辰时。于是，封铮又恢复了他之前的状态：沉默地等待。

李伏化出剑，察看锋刃，做最后的检查。

做了几百年对手，他已经太了解广武。广武的作战风格狂放，是以攻代守、以血换血的路子。反观李伏自己，就算有一天走火入魔了，也不至于打得这么疯。如果他估计得不错，就算在灵气匮乏之地，打一招就少一招，广武仍旧会从一开始就尽全力进攻——这样一来，他们要不了多久就会耗尽灵力。虽然聚灵阵的激活仪式即将开始，但李伏认为，说不定自己还能赶回去主持落幕。

东岳。

李伏早有吩咐，即便他不在，聚灵阵激活仪式仍要按计划举行，由妙觉真人代为主持。妙觉真人陆英华出身于修仙世家陆家，而陆家世代统领东岳小一半的地盘——她的实力、影响力都在东岳举足轻重；由她主持仪式合情合理，压得住场面。

东岳聚灵阵主阵旁边，东岳众化神修士都已经到场；西岳却只来了太瑛真人白圭。

考虑到群菁会上的事端，以及最爱和成玄过不去的元彻今天在，白圭觉得，成玄不来很正常。袭明倒是说他要来，但是他迟到的时候比准时的时候多，放鸽子的次数也比赴约的次数多，所以现在没见到他，白圭一点都不意外。至于郦自衡，虽然他是凌虚阁掌门，但只是元婴，退避一下也合理。

给每个缺席的人都找到了原因后，白圭稍感踏实。他朝陆英华那边看了看：陆英华满脸写着心情不好，正在和素心真人姜月茗说话。素心注意到白圭，笑着向他点头致意；但陆英华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搭理他，没有反应。

问心台事发之后，白圭很快就带着白澈来给陆英华道歉，后来他自己也单独找过她。陆英华刚开始发了几次火，后来态度转冷，全装作看不见他。陆英华的脾气是出了名地暴躁。以往她和谁有龃龉，闹得东西两岳人尽皆知也不稀奇；如今她一反常态地冷漠，换成别人可能摸不着头脑，但白圭知道她这次真的气狠了。

然而除了诚恳地等她消气，白圭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所以，他安静地呆在该呆的位置，尽量不去触她的霉头。

怕惹恼陆英华的人不止他一个。陆英华面色不善，引得大部分人动作都带着小心。越百城手持法器已经就位，不安地等待指令。

“开始吧。”陆英华说。

“是。”越百城应声。他高举法器，于聚灵阵中心刻下最后一笔。

枯风原边界。

出窍修士之间的战斗，就算发生在灵力断绝的地方，其破坏力仍然不容小觑。李伏昨天已经派人提前清场，防止有谁被误伤。所以，玲所在的枯风原边界，本来应该是没有人的。

但封铮对“安全地点”的判断显然比李伏更……不保守。他认为这里已经足够安全，玲呆在这不会有问题。如果她想的话。玲的确有点好奇，而且枯风原没有灵力，离得太远，就彻底看不见了。所以，她留在了边界。

日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微微偏移着。直到某一刻，凭借修士对天地的感应，她知道现在恰是辰时。远处，李伏率先揖手。封铮顿了顿，随后才做出相同的动作。他们同时俯身，这是东岳的礼节，切磋前的仪式。

玲笑。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见封铮对谁低头致礼。即便李伏资历更长，这也是不得了的壮举。

礼貌转瞬即逝，封铮持戟连作三五突刺，每一击都强劲。李伏却未动兵器，只单手食指中指合拢竖于身前，以法术相抵御。也许是因为枯风原灵气干涸，他不像许多法修那样化出整面屏障防御，而是只在封铮进攻的位置生成小的障碍。法术与兵器相击，发出一连串的清脆碰撞声。这样的法术应付突刺游刃有余，却难挡大范围的挥击。李伏闪身，持剑抗衡方无的利刃；他口中念念有词，进攻的法术指向封铮。封铮连连翻舞长戟，气势更占一番上风，余威就足以震开法术。他全力向前，不可撼动。

玲正看得专注，忽觉气流吹动她的衣袍。她向风的源头方向望去，所看到的异象比封铮的战斗更能夺走她的注意力：巨大的飓风从西北方向靠近，有席卷摧毁一切的态势。更恐怖的是，灵力开始流失，就像被强行抽离她全身的灵脉。枯风原是灵力干涸的地方，但也不过是“没有灵力”，而眼前“倒吸灵力”的气象，玲闻所未闻。她不敢耽搁，立即掐诀向枯风原外逃去，然而还没走出几丈就被彻底吸干灵力，险些跌倒。

我会被卷进飓风。念头闪过玲的脑海。

她的判断完全正确，但没什么大用。陷入疯狂的回旋中，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偏偏就现在，与旋风无关的眩晕造访了她。昏迷的她最终被甩进枯风原的某一处。

李伏比封铮先察觉异常。

封铮越打越疯，几乎没在防御和躲避，只知不断进攻、进攻、进攻，任谁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占据不了主动。李伏稳重地应对：防守，后撤拉开距离，施法。就在某一次闪避后，李伏以余光瞥见空中的罡风。在与封铮的对决中分心何其危险，李伏险些没躲开方无的横刃，被勾破了袍角。

李伏持剑格挡：“有罡风。聚灵阵可能出问题了。下次再打。”

封铮狠狠一记劈击：“不行。”

转瞬之间，两人又交换十数招。灵脉里的灵力开始流失，他们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半拍。罡风袭来，李伏撑开屏障防护，封铮却不管不顾地还要打。他一击何止千钧之力，屏障抵挡不住，片片碎裂。

罡风过境后，原地已空无一人。

东岳。

暴烈的风席卷而过，不少低阶修士被掀倒在地上。主阵中心风势更汹涌，一众化神真人瞬间各显神通抵挡：有的以法术抵挡，也有的化出兵器支撑身体。阵师们险些被吹跑，好在有人记得他们，加大了防护范围。灵气逐渐汇聚。主阵设在东岳一处高峰之上，这里本来就灵气丰沛，激活聚灵阵之后更成了仙境中的仙境，令人四肢百骸都舒展。

白圭遥望，他发现远处空中的风似乎比刚刚他们经历的还要更快更强力。他心中隐隐不安：从没听说激活聚灵阵会造成罡风；况且越百城本来说七十二聚灵阵能将灵气增加一至四成不等，可他感觉这里的灵气几乎翻倍了。

“这、这……”越百城结巴着说不出话。

越百城这副汗如雨下，浑身哆嗦的样子，也不像聚灵阵没出问题。

“怎么了？”白圭问。

越百城颤声道：“灵气的情况……可能、可能不太对。”

此话一出，真人们都皱起眉头。几人都正要施法，白圭说“我来”，率先绘出符文。符文旋转飞舞，霎时间扩展出一幅巨大的东西岳灵气布居图——

陆英华大怒，威压暴涨。周围比她修为低的人没有一个不心脉震动。越百城当场跪倒在地上。见他跪下，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个阵师也纷纷跪了一地。

法术探查出的灵气分布与当初的规划大有不同：聚灵阵本来应该令灵气富集于两岳及其间凡界，每一处地方都比从前更承蒙福荫；但现在灵气大量集中在东西岳的主阵附近，有些地方只是灵气稍少也就算了，西岳东侧和东岳西侧的不少地方干脆没有灵气，干涸得比原本的凡界还不如，简直和南边的枯风原没差别。

无怪陆英华暴怒，东岳西侧大都是她的辖地。

“都是废物！”陆英华骂道，“不过修几个阵，也能修出这么大的乱子！”

“请真人明察！像这样威力巨大的阵群，如果是布阵失误，东西两岳的所有灵脉都会被掀翻。”越百城伏在地上，惊恐的汗水和泪水模糊他的面容，他声嘶力竭地陈情，“如今虽然阵法有异常，状态却很稳定，必定是有人有意为之啊！”

“有意为之？世上有几个人能动得了聚灵阵？”陆英华高声质问，“是谁？”

“失了半边古柯宗，东岳之西南——”越百城的脑子转得前所未有地快，嘴皮子也前所未有地颤抖，几乎说不出话来，“凌虚阁！是凌虚阁！”他喊破了音，“钟云海呢？当初是她去凌虚阁查验那座阵法，她人呢？！”

回应越百城的只有尴尬而恐怖的沉默。越百城无法忍受，向身后喝道：“柏直？！钟云海人呢？！”

孙柏直亦是冷汗直下，哑声说：“她早上未曾出门，现在可能还在家里。”

越百城得到答案，向上拱手。陆英华点出几名手下：“去找。”

没多久，手下就回来了。钟云海不知所踪，没留下任何讯息，甚至没有谁说看见过她。

孙柏直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陆英华走到他面前。她的裙裾何其华丽，步伐威势迫人，吓得阵师们不敢抬头。

“她人在哪？”陆英华问。

“我、我不知道。”孙柏直颤抖。

越百城压低声音责问他：“你是她孩子的父亲，你不知道？”

孙柏直对陆英华拜了又拜：“她只说胎动不适，不想来参加仪式。我真的没想到！她、她竟然——”

即将为人父的男人跪伏着，他的命运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