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灵之力与火灵之气彻底交融的刹那,整片天地骤然变色。原本赤焰翻腾的风暴,此刻竟化作裹挟着炽热砂砾的狂乱沙暴,每一粒飞旋的砂石都闪烁着鎏金色的火光,将方圆百丈内的空气灼烧得扭曲蒸腾。
沈煜珩的墨发在狂暴的灵流中肆意飞扬,砂石犹如刀刃般将周遭的草木割裂。他凝眸望向风暴中央——楚安依旧双目紧闭左手内侧的天极印赤金交织,向手臂四周蔓延出奇异纹路,如同正在成型的器纹。天穹之上,刚刚散去的劫云竟再度翻涌集结,比先前更加厚重阴沉,黑紫色的电光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蓄势待发。
"不能再等了。"
沈煜珩眸光一沉,右手掐诀将本命血珠悬浮于指尖,血珠泛着淡淡的金芒,蕴含着他的神识之力。他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出,周身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符文,硬生生在狂暴的沙尘中开辟出一条通路。
砂砾如刀,却未能伤及沈煜珩分毫。行至楚安身前时,他剑指一点,将那滴精血稳稳按在少年眉心。
沈煜珩的神识顺着精血强行闯入楚安识海。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一片混沌未开的天地——赤焰与沙暴交织,灵力乱流如同暴怒的蛟龙,在虚无中肆意翻腾。
他凝神搜寻,终于在风暴深处瞥见一道模糊的人影。没有丝毫犹豫,沈煜珩伸手一抓,将那人的手臂牢牢握住,猛地拽出风暴中心。
却在看清对方的瞬间,瞳孔骤缩。沈煜珩如触电般松开手,本能地后退一步,指尖残留的触感陌生而温热。
那是个从未见过的青年。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楚安高出大半个头,身形修长如青竹般挺拔。一头利落的短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几缕碎发垂落在光洁的额前,衬得那双明亮如星的眸子格外清澈。他的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爽气质。
最令沈煜珩震惊的是他的装束——上身是一件由无数细小方格组成的古怪衣衫,布料轻薄却纹理分明;下身则是两条笔直的深色布筒,将双腿包裹得严严实实。这般装束不仅与此界服饰大相径庭,就连那些方格的排列方式都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那青年却浑然不觉异样,抬头望见沈煜珩的瞬间,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他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师尊!"声音清朗明快,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他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起,动作间格子衬衫的袖口滑落,露出左手内侧的天极印:"您快看!我刚才在'门'那边发现的石头!"
沈煜珩的目光落在那块晶石上,瞳孔骤然收缩——那分明是灵泉晶髓,灵源聚星盘最核心的灵力原石!此等至宝本该与法器融为一体,怎会被淬炼成这般纯净的原石形态?
"你可知此为何物?"他沉声问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青年。对方举手投足间带着楚安的神韵,却又多了几分陌生的洒脱。
青年眨了眨眼,指腹摩挲着晶石表面流转的光晕:"不知道啊。"他的语气轻快,"但总觉得它在发光,特别吸引我。"说着指了指远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光门,"我穿过那扇门找到的,可刚把它带回来——"
话音未落,四周的风暴突然加剧,仿佛在印证他的说法。青年缩了缩脖子,格子衬衫的领口被狂风吹得翻飞:"然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我转了半天都找不到路..."
沈煜珩眸光微动,心中已然明了。他指尖轻抬,一道清光点在青年腕间:"将此物握紧,静心感受其中灵力。"
青年闻言乖乖点头,将晶髓牢牢攥在掌心。他缓缓阖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落浅浅阴影。刹那间,晶髓迸发出耀目金芒,化作万千细碎流光,如游鱼般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上,最终尽数没入左手经脉。
随着晶髓消融,原本肆虐的识海竟渐渐平息。赤焰褪去炽烈,沙暴消散无形,连呼啸的狂风都化作温柔絮语。青年周身泛起淡淡金晕,那些暴乱的灵力在他体内流转一周后,竟变得温顺如水,最终归入丹田。
上遥居内,一道惊雷骤然炸响,震得窗棂嗡嗡颤动。
楚安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额间冷汗未消。窗外暴雨倾盆,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瓦上,衬得屋内愈发寂静。他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掌心纹路依旧,只是左手天极印的金色纹路比以往更加清晰,若隐若现地流动着微光。
他试着运转了一个小周天,顿时感觉经脉如被拓宽的河道,灵力奔涌间毫无滞涩。更奇妙的是,体内竟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流在循环——一股炽烈如火,一股厚重如土,彼此交融却又泾渭分明。
"我这是......破境成功了?"
喜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楚安一个翻身下榻,连外袍都来不及披,赤着脚就冲出了房门。雨水打湿了他的单衣,他却浑然不觉,一路飞奔至霜华居。
"楚公子。"
青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院门前,银发在雨幕中泛着冷光。他抬手一拦,声音平静:"主君已闭关。"
"闭关?"楚安愣住,满腔热情瞬间被浇灭,"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青兰的碧色眼眸如琉璃般剔透,却看不出丝毫情绪。
楚安却一脸惊异,三日前?自己居然睡那么久了吗?
"主君吩咐,请楚公子每日巩固根基,勤加修炼。" 青兰依旧不动声色道。
楚安张了张嘴,最终只能闷闷地叹了一口气。他转身往回走,脚步却越来越慢,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
"不愧是仙君啊......"他踢飞一颗石子,语气酸溜溜的,"徒弟破境这么大的事,连句恭喜都没有就闭关了,真是......"
话虽如此,好奇心却像野草般疯长。沈煜珩闭关时都在做什么?修炼?炼器?还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正门不让进,那就别怪我走偏门了。"
楚安猫着腰溜回霜华居院墙外,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活像只落汤鸡。他探头探脑地确认青兰已经转身进了内室,立刻一个鹞子翻身,轻巧地跃上窗台——动作行云流水。
"嘿嘿,轻轻松松......"他得意地嘀咕着,正要跳进廊道,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碧幽幽的眼睛。
青兰正静静地站在窗前,银发纹丝不乱,连衣角都没沾湿半点。
"楚公子,"魂儡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您不是回去了吗?"
"啊哈哈哈......"楚安干笑着从窗台上滑下来,脑子飞速运转,"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想问问膳食房的食材够不够!对,就是食材!我怕闭关期间师尊饿着!"
青兰的琉璃眼珠微微转动,似乎在分析这个拙劣的借口。半晌,他微微侧身:"请随我来。"
楚安松了口气,屁颠屁颠地跟上。走到拐角处,他眼珠一转,突然捂着肚子"哎哟"一声:"不行不行,我肚子疼!得去趟茅房!"说完就要往反方向的沈煜珩卧房溜。
结果刚跑出两步,后领子就被拎住了。
"茅房在东南角,"青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您走反了。"
"......"
最终,楚安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猫,被青兰"护送"出了霜华居大门。临走前,魂儡还贴心地递给他一把油纸伞:"淋雨易染风寒。"
楚安举着伞站在雨里,霜华居的月洞门前他欲哭无泪:"不愧是沈仙君的傀儡……"
自从上次溜进霜华居失败后,楚安表面上老老实实地按照沈煜珩的吩咐修炼——晨起练剑、午后冥想、夜里研读典籍,很是勤勉好学,但时不时也会……
这日清晨,楚安猫在回廊拐角,盯着青兰手捧托盘缓步而来。他屏息凝神,在青兰经过的瞬间突然飞起一脚——
"哗啦!"
盘中之物应声飞起,青兰身形未动,右手却已化作残影。楚安只觉眼前一花,自己的手腕已被冰凉的手指扣住。两人瞬息间过了七八招,楚安一个后翻想拉开距离,却踩到地上散落的物品,"哧溜"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是......我的中衣?"他从衣物堆里拎起一件绣着歪歪扭扭云纹的里衣,表情活像生吞了只青蛙。
青兰弯腰拾起托盘:"楚公子,您昨日说洗衣傀儡浆洗不柔顺,这便亲自拿去返工。"
楚安:"......"
又比如某个雨天。
楚安鬼鬼祟祟地蹲在霜华居的屋顶上,雨水顺着瓦片缝隙流淌,将青苔浸得湿滑。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心想这次总能避开青兰的视线——
"哧溜!"
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不受控制地沿着屋檐滚落。就在他即将亲吻大地的前一刻,一道银影闪过。青兰单手撑伞,另一手稳稳接住下坠的楚安,连伞面倾斜的角度都精准控制在不让雨水淋到他的程度。
楚安干笑:"我、我这是练习轻功!"
青兰低头看了眼他沾满泥水的衣摆:"建议先从平地练起。"
楚安挂在青兰臂弯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发现魂儡睫毛上沾着的水珠居然排列成了整齐的扇形。
之后的情形可想而知,楚安还是被请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