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鉴煋楼的沉香木门被猛地撞开,正在整理星纹石的青兰手上一顿,琉璃般的眼珠里流转的青色符文微微加速。
"青兰!"楚安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腕,"师尊是不是还收过别的徒弟?"
青兰低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少年,银发从肩头滑落:"不曾。"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楚安死死盯着那双非人的眼睛——符文流转间透着机械般的精准,确实不像在说谎。况且原著里沈煜珩那个孤僻性子,能收一个徒弟已经是奇迹了......
"楚公子为何如此疑问?"青兰将一块星纹石放回锦盒,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我刚才在去找师尊的路上,"楚安压低声音,"遇到个穿白衣的姑娘,戴着白色星阁印徽,还自称是我师姐!"
青兰眼里的符文突然凝滞了一瞬:"白色玉印......是摘月楼怡崑宫的小宫主。"
"什么?小公主?!"楚安差点咬到舌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锦衣华服的金枝玉叶。
"宫主。"青兰纠正道,银睫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楚安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原著里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组织?他们和弦星阁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吗?
正当他想要继续追问,几个金儡整齐划一地走进来,金属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青兰大人,北阁清理完毕。"
青兰微微颔首,再回头时,只见楚安已经蹿到门口,高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我去问师尊!”
霜华居前院的青玉砖上,阳光透过竹叶打下斑驳的影子。楚安来回踱步,靴底碾碎了几片飘落的竹叶——摘月楼、怡崑宫、白衣女子......这些在原书里本该是背景板的存在,如今却活生生闯进他的世界。
"叮铃——"
御风铃突然轻响,楚安抬头,恰见沈煜珩一袭墨色长袍从前厅踱出,衣袂翻飞间露出内衬的暗银云纹。
"师、师尊!"楚安慌忙行礼,腰间的木剑随着停顿而摆动。
沈煜珩驻足廊下,眉梢微挑:"既来了,为何不进门?"
"弟子......"楚安盯着青砖缝里一株颤巍巍的野草,喉结滚动,"弟子在默背剑诀。"
"哦?"沈煜珩广袖一拂,庭中竹叶无风自动,"那便演练来看看。"
楚安硬着头皮拔剑。起手式还算流畅,可第三式"星河倒悬"时,剑尖竟挑落了三片竹叶——这本该是剑气凝实的证明,此刻却暴露了他心神不宁。
"形至而神未至。"沈煜珩指尖凝出一缕银光,轻轻弹在楚安腕间,“你的心思,还留在别处。”
楚安腕骨一麻,剑锋差点脱手。他忽然把心一横:"师尊!今日有位戴白色星阁印徽的......"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姑娘,说是我师姐?”
沈煜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玩味的笑意:"你见到怡崑宫的人了?"
"下次见面,"楚安攥紧剑柄,语气微妙,"弟子是该称她'师姐'——还是'宫主'呢?"
"叫师兄。"
"什......?"楚安的木剑"哐当"从手上滑落。
沈煜珩俯身拾起木剑,指尖拂过剑刃淡淡道:"怡崑宫主修化身之术。"他将剑柄塞回楚安僵直的手中,唇角微扬,"与弦星阁同属天枢院,一明一暗罢了。"
竹影婆娑,楚安望着手中木剑,忽然明白了什么。那"女子"过分完美的容颜,白色面纱和与体型不匹配的力量——原来都是化身的痕迹。
"具体事宜,日后你自会知晓。"沈煜珩将剑递还,目光深远,"现在,先把'星河倒悬'练好。"
木剑拖曳在青草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楚安漫无目的地走在悠悠坡上,脑海中思绪翻涌——自穿书以来,那些原著中一笔带过的配角们,如今都鲜活地存在着。他们有自己的过往,有独立于主线之外的命运轨迹,就像...这个世界并非因那本书而存在,反倒是那本书仅仅记录了这世界的冰山一角。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闷。
"嘶——"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自心口炸开。楚安踉跄着跪倒在地,木剑从指间滑落。他死死揪住衣襟,指节泛白,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了烧红的炭火。周围的空气开始不安地躁动,草叶打着旋儿飞上半空,细碎的火星在气流中明灭闪烁,发出细密的爆裂声。
"这是...怎么回事..."
楚安艰难地抬头,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晃动。他的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淌,每一根经脉都在灼烧。远处的云层开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黑紫色的雷光在云涡中时隐时现,沉闷的雷鸣如同远古巨兽的低吼。
狂风呼啸,楚安的衣袍猎猎作响。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四肢重若千钧。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草叶上,竟"嗤"地一声蒸腾成白雾。
"呃啊——!"
又一阵剧痛袭来,楚安仰头发出一声嘶吼。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爆开一圈赤红光晕,所过之处草木尽数伏倒。云层中的雷光骤然明亮,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劈开天幕,却在触及楚安头顶数丈时诡异地停滞,化作无数细小的电蛇缠绕在他周身。
一刻前,霜华居内。
沈煜珩执笔的手突然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一片猩红。他蓦地抬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整座弦星阁的灵气正在剧烈震荡,连案头的青铜灯盏都发出细微的嗡鸣。
窗外,低阶傀儡齐齐僵滞了一瞬,如同被无形之手按下了暂停键。
"青兰。"
银发儡人无声显现,碧色琉璃眼中符文急速流转:"楚公子一个时辰前去了后山。"
沈煜珩袖中手指一蜷,宣纸上的星纹阵图突然自燃,在青色真火中化为灰烬。他起身时带起的罡风掀翻了案上玉简,却无暇顾及:"取坤元镇岳碑与灵源聚星盘。"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墨色流光破窗而出。
后山上空,云涡已扩张至百丈方圆,黑紫雷光如群蛇乱舞。沈煜珩御风而立,长发在暴风中狂舞,隔着翻腾的灵气乱流,看见那个跪在风暴中心的单薄身影——楚安周身缠绕着赤红灵焰,每一道呼吸都带起火星四溅,筑基期的灵力暴乱搅得天地变色。
实为破境之象。
沈煜珩眸中金芒暴涨,双手结印刹那,鎏金符纹自颈侧蔓延至指尖,宛如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天际雷云感应到威压,一道水桶粗的劫雷轰然劈落!
"起!"
千钧一发之际,青兰掷出的灵源聚星盘凌空展开,七十二道星轨交织成网。沈煜珩翻掌下压,坤元镇岳碑轰然嵌入地面,玄黄之气拔地而起,与星轨相接构成穹顶。劫雷劈在阵法光幕上,炸开万千雷火。
"呃啊——!"
风暴中心,楚安跪伏在地,十指深深陷入焦土。他全身血液仿佛沸腾逆流,经脉中似有千万根烧红的银针在游走。赤红的风暴裹挟着细碎电光,将四周草木尽数绞碎。
"静心调息。"
沈煜珩的声音穿透雷鸣,如寒潭碎玉般清冷沉静。楚安艰难地抬起被汗水浸透的眼睫,在扭曲的视野中,那道墨色身影傲然立于阵法之外,衣袂翻飞间,暗金色的符文如游龙般在袖间流转。
"师...尊..."楚安喉间涌上腥甜,每个字都像是从灼烧的肺腑中硬挤出来的。
沈煜珩眸光微沉,指尖凝聚一缕本命青光点在阵法光幕上。他心知此刻楚安周身灵流浓度已达极致,这般精纯的破境灵力,若没有护法大阵隔绝,只怕方圆百里的灵物精怪都要闻风而动。更遑论那些躲在暗处的...他眼神一凛,指间青光又盛三分。
"莫怕。"他声音依旧平稳,却暗含灵力震荡,"你正在破境,将意念沉入紫府。"见楚安神色恍惚,又加重语气道:"《神锻诀》第三篇,念。"
楚安染血的嘴唇颤抖着,嘶哑地诵起心法。随着经文流转,体内暴走的灵力竟开始有序循环。赤红风暴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狂暴,将整座大阵映得如同血玉。
"轰——!"
天幕骤然暗沉,真正的劫云终于显现。黑紫色雷光在云层中翻滚,如同一条条蛰伏的恶蛟。沈煜珩瞳孔微缩,藏在广袖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比谁都清楚,破境雷劫是天道对修士最严苛的考验——若根基虚浮,靠丹药堆砌的修为,在这等天地之威面前必定原形毕露。
楚安的心神逐渐沉入《神锻诀》的玄妙境界,原本紊乱的呼吸渐渐平稳,耳畔呼啸的风雷声仿佛被一层薄纱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他缓缓睁开双眼,眸底似有星火跃动,在暗沉的天色中闪烁着微弱却顽强的光芒。
突然——
"轰!"
体内积压已久的灵力如决堤之水,化作一道赤红光柱自他天灵迸发,直贯九霄!那光柱炽烈如熔岩,将昏暗的天幕撕开一道裂痕。劫云似被激怒,黑紫色的雷光骤然凝聚,化作一道狰狞电蟒,顺着光柱轰然劈下!
"呃——!"
雷劫加身的刹那,楚安全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似在重组,又似在淬炼。狂暴的声浪穿透耳膜,震得他神魂剧颤,肆虐的气浪以他为中心横扫而出,所过之处草木尽折,土石崩裂!
然而,就在这毁灭般的威压中,楚安的瞳孔却骤然清明。他感受到体内翻涌的灵力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归流,如百川汇海,尽数纳回丹田。原本躁动的经脉在雷劫洗礼下变得坚韧宽阔,灵力运转再无滞涩。
天际,劫云发出不甘的嘶吼,却终究无法再凝聚新的雷光,只能缓缓消散。
沈煜珩衣袂轻扬,足尖点地时连尘埃都未曾惊动。他凝视着盘坐在焦土中央入定的楚安,少年周身赤焰流转,宛若被一群桀骜的火灵精怪环绕守护,跳动的火舌在暮色中映出灼目的金红色光晕。
"筑基三层已成..."沈煜珩低语未竟,眉头突然蹙起。他敏锐地察觉到,楚安体内灵力的奔涌非但没有平复,反而如同涨潮时的海浪,一浪高过一浪。那些环绕的火焰开始呈现奇特的层叠状,最内层是凝实的赤红,中间及最外层竟泛着鎏金光晕。
灵源聚星盘构筑的七十二道星轨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晶莹的阵纹上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沈煜珩眸光一凝,只见那些崩裂的星轨竟化作万千流萤般的灵光,被楚安周身盘旋的赤焰席卷着,尽数没入他的丹田紫府。
"这是——"
沈煜珩眼底金纹骤亮,瞬间明悟。楚安的"天生器胚"之体竟在破境时自行觉醒,开始吞噬周遭灵力为己所用。那灵源聚星盘本就是土系至宝,此刻被楚安的体质强行炼化,磅礴的土灵之力在他经脉中奔涌,与原本的火灵之气激烈碰撞,却又在《神锻诀》的引导下逐渐交融。
更令人心惊的是,失去阵眼的聚灵大阵非但没有溃散,反而以楚安为新的核心自行运转。他盘坐之处,地面浮现出与灵源聚星盘如出一辙的阵纹,只是纹路间流动的不再是土黄灵光,而是赤金交织的烈焰。
"双生劫..."沈煜珩低语。
寻常修士破境,能扛过雷劫便已是万幸。而楚安却因特殊体质,在渡劫的同时竟将护法大阵也炼化为己用。此刻他虽双目紧闭,入定未醒,身体却在本能地吞噬着方圆百里的灵气,周身威压节节攀升,竟隐隐有冲击筑基四层之势!
沈煜珩广袖翻飞,迅速掐诀布下三重禁制。既不能强行打断这般机缘,又必须防止少年被过盛的灵力撑爆经脉。他指尖凝聚一滴本命精血,随时准备在危急时刻出手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