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宫——启明殿
随着烬相思咒的破除,龙榻上的宇文修缓缓睁开了眼睛。朦胧的视线中,一道青色身影立于殿中。恰在此时,韩鹏与赵德全推门而入的声响将他彻底苏醒。
“陛下!”赵德全激动得声音发颤,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颤抖着扑到榻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这位他侍奉了二十余年的君主。
韩鹏单膝跪地,铠甲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末将参见陛下。”
宇文修在赵德全的搀扶下靠坐在一旁的鎏金龙纹榻上,虽面色苍白如纸,目光却依旧锐利如出鞘的宝剑:“韩卿,平身。”他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那道静立殿中的青色身影上,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探究。
韩鹏会意,立即上前介绍苏璃:“陛下,这位便是照影阁苏阁主,苏璃。”
赵德全抹着眼泪连连点头:“老奴伺候陛下这么多年,今日终于......多亏了这位苏阁主,陛下现下才能安然!”
宇文修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能破解连国师都束手无策的病症,竟是这般年轻的女子。沉吟片刻,郑重开口说道:“苏阁主救命之恩,寡人铭记于心。今日可允阁主一事,无有不应。”
殿内众人闻言皆惊。帝王金口玉言的承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殊荣。
苏璃眸光微动,声音清冷如泉:“陛下言重。此次出手,是为偿还韩将军昔日恩情。”
宇文修闻言,转头看向韩鹏,嘴角扬起一抹难得的笑意:“哦?韩卿,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是多年前的一件事了。”韩鹏回道。
“没想到寡人倒是沾了韩爱卿的光了,哈哈哈哈。”宇文修心情大好。
韩鹏顿时面色微红,抱拳道:“陛下折煞末将了。”
宇文修重新看向苏璃,思忖片刻后道:“苏阁主若不嫌弃,不妨在宫中暂住。这天启皇城,想必阁主还未曾好好游览过?”
天启国是当今实力最强,天启城自然也是富庶繁华。
“未曾。”苏璃如实答道。
“正好。”宇文修眼中精光一闪,“那就让韩将军作陪,这几天带着苏阁主逛逛这天启城,也领略领略城中的繁华,韩将军,可行?”
“遵命。”见韩鹏同意,大家都看向苏璃。
苏璃心中一动——这正合她意。留在宇文修身边,才好取得这位天命人的心头血,要想让当今天下的最强国君心甘情愿献上心头血还需费力一番。
“好。”苏璃。
而宇文修全然不知苏璃心中所想,只暗自盘算着要撮合自己的爱将。韩鹏自幼跟随他南征北战,宇文修早已将宇文修视为自己的孩子一般,如今年过二十却仍未娶妻,眼前这位才貌双绝的苏阁主,不正是一段良缘?而这苏阁主也答应了,看来这事大有可为,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这苏阁主的眼神一直奇怪地看向自己。
“如此甚好。”宇文修开怀大笑起来,旁边的赵公公也跟着喜笑颜开。
宇文修刚刚苏醒,身体还较为虚弱,苏璃和韩鹏便告辞退下。
赵德全领着苏璃穿过宫门时,迎面撞见了皇后的仪仗。十六名宫娥手持绛纱宫灯开道,八名太监抬着凤轿。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赵德全连忙跪拜行礼,额头几乎贴到青石板上。
苏璃也随之屈膝行礼,面纱下的目光却敏锐地捕捉着轿帘后的动静。微风拂过,掀起轿帘一角,隐约可见皇后王昭华贵的身影。
“听说陛下醒了?”皇后的声音从轿中传来,语调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几日太医说陛下需要静养,不让本宫探望。如今既已好转,总该让本宫见一见了吧?”
苏璃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皇后话语中的关切滴水不漏,但苏璃却听出了几分异样。这不是妻子对丈夫的牵挂,倒像是猎手在确认猎物的动向。
赵德全额头沁出细汗:“回娘娘的话,陛下确实醒了,只是太医嘱咐仍需静养...”
“哦?”轿中传来茶盏轻叩的声响,“这位姑娘是...”
“这位是苏阁主,是韩鹏将军请来为陛下医治的。”赵德全连忙解释。
轿帘突然被挑起半尺,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苏璃身上。苏璃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却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如同刀子般在自己身上游走。
“哦?苏阁主这般妙手,改日也来我凤仪宫坐坐,替本宫瞧瞧这偏头疼的老毛病可好?”话音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苏璃眸光微闪,面纱下的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能为娘娘分忧,是民女的福分。”她声音清润,却故意在尾音处添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显得既恭顺又惶恐。
皇后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金线刺绣的轿帘随着她慵懒的摆手动作轻轻晃动:“哈哈,赵德全,记得转告陛下,臣妾与众位妹妹们...”,忽然顿了顿,凤眸微眯,“可都盼着圣驾早日康复呢。”
凤轿缓缓远去,苏璃却仍感觉浑身不适。那不是皇后锐利如刀的视线,而是一道更为阴冷的目光——仿佛暗处蛰伏的毒蛇,正吐着信子锁定了猎物。苏璃抬起起头看向众人离去的人群中,天色太黑,却什么也看不到。
“苏阁主?”赵德全见她突然驻足,不由疑惑道:“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苏璃收回望向凤驾的目光,纤纤玉指轻抚腕间碧玉镯,状似天真地问道:“没有。只是见皇后娘娘这般挂念陛下,让人甚是羡慕。”
赵德全闻言脸色骤变,慌忙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阁主慎言!”他额角渗出细汗,连拂尘都跟着颤抖起来。
苏璃眨了眨眼,面纱下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困惑:“赵公公何出此言?”
老太监攥紧了拂尘柄,声音压得极低:“这宫墙之内...”他欲言又止,最终只含糊道:“有些话,说不得啊。”
苏璃立即会意,连忙行礼:“是民女唐突了。初入宫闱,不懂规矩,还望公公海涵。”
赵德全见她态度诚恳,神色稍霁:“阁主初来乍到,不知者不怪,只是这皇宫禁内有些话还是说不得。”说着便加快脚步,“前面就是紫霞轩了,陛下特意吩咐要好好安置阁主。”
苏璃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看来这深宫里的戏码,比她预想的还要精彩,这皇后一定有问题,看来宇文修的心头血有办法拿到了。
紫霞轩内,烛火摇曳。
连日奔波让苏璃难得感到一丝倦意。若是从前神力鼎盛时,这点路程不过弹指一挥间。苏璃轻叹一声,素手拂过烛台,正欲熄灯就寝——
“嗖!”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寒芒直取苏璃面门!苏璃足尖轻点,身形如风中柳絮般向后飘退。
黑衣人招式狠辣,今日为救宇文修已经用了太多神力了,只怕现下难以对付,苏璃思索片刻,便出口道:“皇宫禁内,阁下却能进来,想必是皇宫中人?”苏璃话音未落。
黑暗中,黑衣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苏璃没有听清,而黑衣人却变招直取苏璃的面纱。苏璃一时没反应过来,纤薄轻纱擦着黑衣人指尖掠过,带起一缕幽香。
面纱滑落,黑暗中有个人影一怔。
苏璃感到非常生气,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自己的脸上取走面纱,旋身飞踢,足尖直取对方胸口,黑衣人被迫躲闪。
然而,却未等黑衣人站定,一道青光自苏璃手间迸出,黑衣人也只好掐指捏诀进行抵挡,两股灵力相撞,震得案上茶盏尽数碎裂。
“仙门中人?”苏璃冷眸微眯。
黑衣人却不答话,借力纵身后跃,翻身掠出窗外,苏璃赶忙上前,哪还有黑衣人半点踪迹?
苏璃静立原地,手上还残留着一股灵气。月光透过窗棂,为她姣好的侧颜镀上一层寒霜。半晌,苏璃缓步上前,素手轻合窗扉。
国师府中,晏空青把玩着手中的素色面纱,忽而轻笑:“是神吗?...可是神当真会降临凡尘么?”
晏空青记得,很久以前,他是见过神的。
那时年幼,母亲带着他四处漂泊,躲避追杀。他们风餐露宿,有时连一处安稳的屋檐都寻不到,只能在荒废的破庙里暂歇。
那一夜,杀手如影随形地追来。刀刃的寒光映着月色,母亲将他护在身后,退无可退,晏空青以为自己会死在那晚,可是大仇未报,晏空青并不甘心。
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落下的一瞬——
一道青光乍现,如惊雷破空,横扫而来。杀手们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震退数丈。那人影未露真容,可指尖流转的却并非凡人招式,也不是修仙之人的术法。
年幼的晏空青以为那是仙术,直到后来踏入修行,才明白——那不是仙,而是神。
因为唯有神力,才会绽放那样的光芒——
璀璨、纯粹,仿佛能涤尽世间一切阴霾。
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威仪,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俯首,想要臣服。
而就在刚才,苏璃的招式里,竟也浮现出一丝这样的光。
虽然微弱,转瞬即逝,但晏空青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一瞬,晏空青的瞳孔骤缩,指尖无意识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