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行 第61章 第 61 章

夜深，二老忙于明日之事，一桌吃食整的丰盛却得空荡荡的，几名小辈于堂中相坐。

燕家小辈多，今儿归来，哄哄扰扰让清净许久的院子都多了几分生气。年幼的些还提着鲜花灯于满院胡乱追逐，喧闹引去年长些的身后还跟着两位对其附和不停的，恍如小弟。

高大的身形拦在胡闹的几人身前，一副盛气凌人的摸子，他弯腰敲着险些杵着他的灯笼，里面的火光随他一敲一颤。

那孩子颤巍巍将提灯抽出，轻声唤道：“表兄？你这是要作甚啊？”

被众人称之为表兄的孩子，脚往平滑的石面一踩，厉声便一把夺过灯花于自己手中：“给我！咿咿呀呀的闹得我头疼。”说着便要向脚边砸去。

手还未松就被擒住，他抽疼道：“疼疼疼！放手！放手！”

那人夺过他手中的灯花后松开了手，任凭他跌坐在地。

“哎呦，”他脸上的怒意渐形于色，抬手直指促使他跌倒的那人：“何人敢推本公子！可是小命不要了！”怒吼后，他瞧见来人后呆愣在原地，气焰略显退意，说话声也小了不少，他道：“堂姐……”他战战兢兢说着，身后的两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拉起。

几人圈着恭恭敬敬行着礼，随即推攘着赶忙离去，后边的两人还不为所动，他狠狠抽了几下，低声怒道：“走啊！腿脚麻利点动起来！”

两人被这一抽瞬间回神，慌慌张张跑开来。

许武把玩着手中的灯花，这灯花的主人都跑开掉了，看方才那胆子，也见不得还敢回来来取。而且她也曾打算走去归还，这还在大老远便听见几人闹哄哄的声音，她属实是招架不住。

“昭昭，你瞧。”许武举高手中的灯花，示意沉昭向灯花里看去，里面有根摸样奇特的烛蜡，展开着好似一只艳丽的蝴蝶，只不过已经燃尽大半，美感尽无：“这灯花竟做得这般精细。哎，”她见沉昭兴致不高，便匆匆拉着她上桌：“可是玩累了？”她说着将灯火搁在一边，觉得不错的点心便通通夹到沉昭碗中：“用完膳我便带你回房，明日一天怕是顾不上你了，你可莫要受欺了还忍着，教训回去，事后我来担。”

“好。”沉昭解决碗中吃食，再度环视一圈周围，除上桌空出二老的座位便无其他，再怎么说许帧云也是燕家的女婿，不至沦落到与小辈一桌，她瞟了一眼身旁勤勤恳恳夹菜的许武，直言道：“小武，为何不见你父亲？这天色渐暗，路可不好行。”

“这个你莫要担忧了，他手底下人精着呢。”许武咽下嘴中的芋头，丝毫不见忧心的神色：“至于他为何不在说好的时辰前来，想必又是遇见了什么好友，留着说着话呢，见怪不怪了。”她慢悠悠的往嘴中塞着吃食，好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

好友？沉昭埋头解决着碗中的吃食，不在询问。

“哐当——”这声瓷碗碎裂声引得众人抬头看去，可瞧见是燕雨寒后，纷纷埋头吃起了菜，这孩子因明日的事刚被放出来心里总有一股怨气，怕是谁招惹她，她能跟人撕起来。

“废物，”燕雨寒抬脚捻上碗片，察觉身边并无一人出声后更是不解气，她怒斥着不知所措的小厮道：“不久碎个碗！楞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收拾！”

小厮身子猛然一颤，忙乱上前替其清理着，手不幸被刮伤也不敢停下，最终将碗片收在衣兜前，用衣袖裹完那汤米粒后，慌忙跑开，那热粥透过衣袂贴着肌肤可不是闹着玩了，足见他跑动的摸样有多么慌乱。

一旁丫鬟同她再盛了一碗米粒粥，恭敬的端上。燕雨寒瞧了她一眼，碗底欲渐滚烫，她手颤抖得眼见着就要洒了，却仍坚定的稳着。燕雨寒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可莫要洒了，这波及到我，可不是处理那般简单了。”

丫鬟闻言死死咬着唇强撑着。

霎时，一只手伸来取过她手中的热粥，哐当一声搁在桌案上，碗中的粥溅出一二，散在她的衣裙上。

“啊！”燕雨寒骤然起身，拍打衣衫上的米粒，这汤溅开来，在她青色的衣裳上留下格外明显的痕迹，她越处理越多，情绪失控叫道：“许武！你作甚！你知道我这衣裳是谁送于我的吗？！”

许武挥挥手示意跪在一旁的丫鬟下去，对眼前火冒三丈的人摊摊手道：“我为何要知晓？这黑灯瞎火的也瞧不清呐。”

燕雨寒暴跳如雷：“你睁大眼睛瞧瞧！这是皇后娘娘送于我的衣物！你竟将它损毁了！”

“怎么着，”许武不以为然道：“我屋中还有几件，若你真没旁的衣物了，去我房中挑挑？”

几件？燕雨寒气的泛红，咬牙切齿道：“许武！你无耻！”

许武折回座椅，不与其争辩，只道：“这般态度，那便是不要了？”

燕雨寒暴跳如雷：“谁稀罕呐！”她道完气鼓鼓的走出，怕是气昏了头，她险些被石道旁的枝杈一绊直挺挺摔到，幸得身旁有丫鬟搀扶。

经这一闹，桌边的人没了食欲尽数散去，一旁踌躇半天的姑子终是耐不住孩童在旁的吵闹，离行前走到许武身边，怯生生说道：“许丫头。”

许武闻声看去，只见她三姑贴在身边，眼睛却盯着她手边的灯花，她顺势向后方看去，果真是那被夺去灯花的幼童。她故作不知道：“三姑，您唤我所谓何事啊？”

“哦……”她犹豫片刻道出：“这啊，三姑寻思着来向你讨回这盏灯花。”

许武辗转笑意道：“本就是姑姑家的东西，何谈要回呢。”

“这般最好了。”她乐呵呵伸手想来取回这盏灯花，却被许武抬手一拦，侧头示意一旁的幼童：“自己的东西，可是要自己来拿回的。”

“……”那幼童一怔，十分厌恶的瞧了一眼许武一眼，扭头不远前来。

这孩子是燕雨寒同父异母的弟弟，幼时跟在燕雨寒身边学了不少坏毛病，对旁人一副遇强则怂的摸样，但对她的态度完全不同，同她阿姐一般眼中充斥着恶意。

许武也不惯着她，威喝道：“若还是没人来取，我便将它处理掉了，这种小物件一把火就能将它烧得渣都不剩。”她把弄着：“漂亮的很，摆在我屋中也不错。”

“自私！”那孩子吼道，急匆匆跑到眼前，摊着手，满不情愿道：“还我！我的东西！我知晓你对我阿姐不满，所以不会还我，定要戏弄我一番才解气……”

手上被塞了个物件，闭眼的孩童一瞧，竟是他的灯花。他疑惑看去：“为……”一张笑盈盈的脸顶在眼前，他急忙低下头：“就是你给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为了区区一个丫鬟让我阿姐难堪，我不会原谅你的!”

许武拉着沉昭起身，听见这句转身同他道：“如若今日跪在这儿是你的奶娘，你可会护着她。”

“可她不是！”

许武笑盈盈道：“不是便不是，你急啥？”

孩童呆愣一瞬，埋头盯着手中的灯花似在思量着什么。

天色不早了，许武正欲将沉昭领回屋舍呢，就瞧见大门那点起了盏盏灯光。

许武似有察觉道：“兴许是我父亲回来了。”她说着便向前院跑去。

沉昭眸子一暗，也随其一起前往。

果不其然，大门敞开着，许帧云的身影出现在那，他不急着进入像是在领着什么人，二老也闻声赶来，迎的也不是他们那位功名赫赫女婿，反倒他们之间隔着不远的距离。许帧云同二老行着礼，两人却只是轻扫一眼，不再理会。

传言道他们关系因燕离的去世完完全全破裂了，甚至于对外的表面功夫都不曾见。

许武疑惑出声：“这多待在那迎谁呢？”

在众多疑惑中，门外的身影终是出现一角。

来人身形高挑，身着朱红色袍子，衣衫上方玄色云雾纹栩栩如生，因是夜间渐凉，他披了件玄色披风，青丝着金色发冠半束，在二老及穿着朴素的许帧云当中尤为扎眼，或许脸也是个加分项。

辰时时他穿的还不是这身衣物……

“摄政王爷？”许武瞪大了眼睛，盯着两人来回看：“我说昭昭？这是来寻你的？早上还不是这般着装吧，他还真敬重我家？收拾一二了。”

“……”沉昭语塞，淡漠的看着，不见答复。寻她见不得吧，穿成这般更像是来闹事的。

二老笑着将人往里引，脸上挂着的笑意要比迎女婿的还多。

沉昭皱着眉看着这一幕，还未待她细看，谢之念便冲她挥了挥手，在二老慈爱中去了前厅。

“……”

“不是说不方便来造访吗？”许武不解的念叨一句，歪头便见沉昭凝重的神色，担忧道：“可是身子有何不适？哎呀，说着要领你去休息。”她说着便拉着沉昭向内院走去。

一间整洁的屋舍，将沉昭安顿好后，许武好似有何急事便匆匆离去。

不时，小田也被人从之前那处院子领到这来，两处院子相隔不远，两条廊道的距离。

许帧云是从外来的，想必他的东西都不存放在燕家，今日去搜想必搜不出什么，兴许还会惊动旁人。这般想着，沉昭洗漱过后，便上床休息了。

可刚唤小田捻灭灯火，房门便被敲响了。

房门上映出一道高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