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囊不多便随意搁在脚步,甚至还没带来的礼品多。
沉昭与乔褚,以及闯进来的梁君青等人道别后,她毅然决然坐上了马车。
行径还不算太远,穿过一处石桥,便瞧见燕府的大门,周遭高大的城墙环绕。许武下马车后,迫切拉着沉昭往里进,并说道:“住所虽差了些,但事儿有意思多了。”
院落中央竖立着一颗百年老树,枯老的藤蔓于树桩、树干上盘旋,枝繁叶茂中冒出的藤蔓与绿叶共享着阳意,好一副壮观的景象。
院子中人来人往的,手中端着的是些纪念时使的吃食,白布飘飘,香气从中溢出,浸香满园。
许武从不愿向身边的人透露伤心事,随意叮嘱了两句:“做事要小心”便领着沉昭向后院去。
许武的母亲燕离,是燕家最受宠的丫头,从小便得家中长辈喜爱,却不曾见一丝的嚣张跋扈,长得如花似玉就算了,性子也是极好,任人道蕙质兰心、温婉大方。若非南伯侯得圣喜,升高官,再即还得自家女儿喜爱,这桩不可能的婚事才能成。倘若不如此,那许帧云何德何能能娶到这燕府的宝贝疙瘩。
两人在侍从来来回回忙碌中,进了小院,周遭花团锦簇,当中的桂树一晃,满院桂香,靠在桂树下的小溪上面已堆满了桂花,金黄一片,在密集的花团中,水中还有漂亮的鱼儿越起,鱼身上还能沾几朵花儿。
看样子此处儿照料的好,全然不像许久不见人相住。想必这儿便是燕离未出嫁前所居住的院子,二老真是思念女儿,什么东西都不见少的。
许武推开房门,两人还不曾聊上两句,门外就有个年长的老婆婆敲响房门:“姑娘啊,老太太做了些点心让我盛与你。”
许武一听,脸上挂着笑意兴冲冲去取。
拉开门,一张苍老的面容正对许武乐呵呵笑着,见她手伸来,就将点心小心递于她,并缓缓道来:“您一来老太太从昨日亢奋到今日,今得还早起与您做了份您爱吃的桂花糕,若不是明日的事儿还需她主持,这点心她老便要亲手送来了。”
许武泪眼汪汪的盯着手中的桂花糕,略带哭腔道:“莫要让她奔波了,明儿不是还有我跟父亲呢,您让她早些休息。”
她叹气道:“老太太和老爷怎么肯将这事交出,他们日日都盼着,却日日不愿面对,这事劝不住的,姑娘您有空都回来瞧瞧他们,这几日一过燕家又要冷清了。”
许武盯着手中的桂花糕沉默半响,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她待人走远,合着门走进,调整好情绪将差点搁在沉昭身前,示意她道:“尝尝?我外祖母做的,我儿时吃过一次便至今难忘,而且啊,”她举着糕点,上方的桂花酱流动,她啃了一口,细嚼道:“不甜,若是配上桂花茶能吃上一大碗呢。”
沉昭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取过盘中的桂花糕,咬下,口中咀嚼的动作一顿,她有些迷茫的望着手中的点心,好硬啊,夹杂在中间的颗粒不见熟。
“哈哈哈,”许武从方才起就着重打量起沉昭的脸色,瞧见她脸上浮现的神情,她抹去眼底的湿意,由忧转喜道:“可是好吃?”
沉昭不解的看向她,只见她面不改色的将半生不熟的桂花糕吃下,虽干了些,却还见好。
许武拍拍手上的碎屑,不缓不慢地沏了杯茶饮下,缓和过说道:“她老人家脑子里若有两种事,便定会搞砸一件事,但几乎是像做点心没蒸熟这些小事,大事的话有外祖父在侧看着不会差。”她说着取回沉昭手中的糕点:“这点心也不知第几回了,你且稍等我一下,我不好叫人看见旁人拿着这点心,我去去就回。”
许武走至门口,倏然折回道:“院中无旁人,你若觉着无聊可随意逛逛,瞧见那些偷懒的丫头替我教训番,我昨日就在廊上抓到几个,都是跟在外祖母身边的老人了,也爱偷得这闲儿。”
沉昭应下。
待人走后,沉昭望着空荡荡的房屋,不时便被窗棂外的鸟鸣吸引,她于屋内向窗外望去,却不曾见到小鸟的踪影。
那鸟鸣尖锐,更像是被人握在手中,敞着嗓子拼喊着“救命”!
沉昭起身向外走去,她想瞧瞧这声音的来源,若说是为明天做准备,也不该在这院子里解决。
寻着声音,沉昭靠近一处遮阴的凉亭,那儿传来稀碎的交谈声,两名碧青声丫鬟着装的少女,正与凉亭中相坐,一人手中握着一根细小的麻绳,麻绳尽头牵着一只雏鸟,仰头看去上方树杈处还停靠着一只红尖嘴的鸟,它嘴中叼着肥嘟嘟的绿虫,静守在空巢当中。
沉昭正欲上前的脚步因为她的话一顿,她在原处,借着高耸的绿植遮挡,只是发出的稀碎声还是叫她们有所察觉。
不过,好在她们以为是下边的人来查验。
鸟鸣声渐渐低下,她拔了拔绳,再让它叫起,身旁的丫鬟附和着这鸟鸣道:“你瞧瞧这鸟又将我毫不容易扫在一起的落叶给弄乱了,怎么办啊?”
一旁人捂住嘴止笑道:“那还能怎么办,再清扫一遍呗。”
她们声音之大,似是故意说给远方的人听得。
起身瞧过无人造访后,两人再度闲下,续道方才的话,谈得当真是火热。
一人道:“你方才同我说道那燕二姑娘禁足解了?真是造孽啊,今日入夜又到她显摆了,说不定还要站上许久。”
“谁说不是呢,还是这从京城回来的许姑娘大度,夜里早早就叫我们散了去用晚膳。若是燕姑娘的话,那怕是要留到后半夜。”
“你可知她让我备的那些?”她叹息道:“绳索、红墨,还有许多东西,这明摆着她不曾放弃,出来后还是要整许姑娘。”
“随她去吧,那许姑娘的后盾有多么硬,哪个不知晓,就她也不知仗着就敢这般无法无天。”
话落,耳畔的亭木传来叩击声,将悠闲自得的两人惊起,一瞧,这不是府中最受宠许姑娘带回来的人吗,这人何时站在此处的,她可曾听到什么,若是叫她听到她俩是帮凶的话,恐小命不保啊。
两人额上渗出汗意,只听扑腾两声直挺挺下跪,她们不知沉昭听了多少去,但看她的神色,两人机敏着不曾先认错,先瞧瞧此人会说些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道:“姑娘。”
一人吞咽道:“这院子甚是大,姑娘可是迷了路,不如让小的领您回去?”
沉昭沉默不语,踏上凉亭,弯腰拾起那根细小的麻绳。
抓住绳索的丫鬟余光一瞟,转过头时恰好于沉昭那双深邃的眸子一撞,恐惧于心底油然而生,她手上的力度拽得更紧了。
沉昭将绳索抵住,才免了这小家伙一顿哀嚎,她道:“不必紧张,放手。”
丫鬟一愣,略显慌张的松开了手,还挪远了些。
沉昭轻手去抚摸雏鸟的头,毛发湿润,皮肤软弱贴得见骨,它的脚腕上有一道刺眼的血红,绳索绑在翅膀上,这处应当是从巢穴上跌下摔伤的。
沉昭的手在它头上抚摸着,却丝毫不见它的停下低鸣,它抖动着、挣扎着,翅膀就更加通红。沉昭怕它真将翅膀撕扯开来,便扣住它蠕动的身躯,轻拉那根结,好在这绳索结无论如何打都松得很,沉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解开了。
它没了枷锁被沉昭捧入了手掌中不断扑腾着,两处伤口只见红,不见血,但它动作却迟钝了不少,怕是还是伤到了骨头。
沉昭望着下方两位丫鬟,如今的她们仿佛抖得如手中雏鸟一般,沉昭初次造访哪敢有如此的官威,若真将人教训了,那她何谈再留在此处:“不必再跪了。”她说着绕过两人走出,走远。
两人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长舒一口气。
出来的不远,沉昭不出片刻寻到住所,手刚附上门,房门便先她一步朝里打开了。
许武的身影出现门口,房内传来清香。
“昭昭你去哪了,这般久?点心多要凉了。”许武说着目光忽得被沉昭手中的小东西吸引去,她惊奇道:“哪来小家伙?”她说着伸手去触碰,软软的让她脸上的笑意更甚:“这羽翼都还未长齐,你何时来了这养小鸟的雅兴了?”她触摸着,便发觉它身上的异样:“受伤了?”
沉昭接道:“在窝巢下瞧见的,觉着可怜便带了回来,想着上个药要将其送回去,毕竟它的母亲还在等着它。”
许武收回手,心软道:“这般可怜。”
片刻,大夫被小厮换来,知晓自己的患者是一只羽翼都未成型的小雏鸟后,呆愣一瞬,觉得这太过于荒谬,但是他耐不住眼前是燕家,这家人疯得很,虽说这姑娘是京城来的,可谁也说不准。
大夫取出药箱同小鸟几处上过药物后,告知这几个时辰不能有所拉扯,两人就决定将小鸟搁在这儿几个时辰。
沉昭听着她断断续续道完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后,桂花糕也在此食尽,两人望着渐渐苏醒的小鸟,便将它送回了巢穴,鸟鸣声也随着母亲的喂食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