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
陆朝颜已经停止了哭泣,海棠开始自顾自讲起了往事,虽然有时听得顺序不通,但他们还是能够理解她的言语。
“后来?后来怎么了呢?”海棠皱着眉头思考着。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笑来,“后来,他们就表明心意啦!我记得,那时小姐可高兴了,那天夜里都激动得没睡好呢。”
后来,云瑶从青年的口中得知了他叫吕信,家中独子,跟随小叔来云州拓展家里生意。
“你是不是喜欢……我?”姑娘凑他很近,微微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他的心颤了一颤。
“我……”吕信原本随意的站姿忽然僵硬起来,瞧着笔直的让人好笑。
云瑶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一般,笑道:“我知道的。要不然你怎么会每日都站在这里看风景,是不是在偷偷看我?”姑娘的眉眼弯弯,唇边带笑,身后的红色发带在风中飘曳,“还有你的梨花酥,你也很爱吃甜的嘛,我做的蒸糕你是不是偷偷尝了?”
吕信怔住了,他没想到她竟然都知道。
“喜欢我就直说嘛,我长得这么好看,喜欢我又不丢人,难不成你是觉得你配不上我,所以你自卑?”说罢,她后退两步打量了一眼青年,随后说道:“那倒是,你确实长得不够好看。”
一向爱反驳的青年却沉默了,他确实配不上她。她就像春日里的桃花,引人注目。她是云家嫡女,是云家的掌上明珠,而他家世平平,无官无职,更不要提她还有一个外界传闻天资卓绝的青梅竹马,他又要拿什么比呢?
他又怎么能配得上她。
雨水打湿了他的右臂,透进了他的衣裳,溅起的水珠打上了青年的眉眼,他没有想到,他一介练武之人,也会感觉这雨水是这么的冰凉。
他侧过身,想要将身旁的姑娘拉进去些,雨势太大了,他可不愿她被冷到了。
可是,姑娘却先他一步动作,迎着他的目光,笑容恣意,“那也无事,谁让我也有点喜欢你呢!”
“你说什么?”
许久,青年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道。他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似流露出一阵难言的欢愉。
“我说,我...喜...欢...你,这会听清楚了吗?愣头青。”女子晃着脑袋,一字一顿道。
青年笑了,笑得很是开怀,倒是把姑娘吓了一跳。原来,听到喜欢之人钟情于自己的时候,一个人会是如此的高兴。
他一把揽过了面前的姑娘,动作轻柔,小心翼翼,仿佛她就像一只精美易碎的瓷器,生怕她一不小心磕了碰了。
“听清楚了,我只是太高兴了。”青年轻声道,声音中带着几分隐秘的欢喜。
不可控制地,他在女子的额前落下一吻,很轻很轻。
烟雨蒙蒙,屋檐廊下,湿了杏花,乱了两心。
听到这儿,陆朝颜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后面的事她大致也能猜想到一些。可能这正都如话本所言,两情相悦却家世不匹的两人必定会出现家族的阻挠,结果往往不尽人意,要么各自嫁娶,遗憾终生,要么反抗家族,断了来往,伤人伤己,真正能够顺心如意的一般没有多少。
他们的事也不例外。
云瑶与吕信互通心意过后,云瑶便常常出府寻找机会与其见面,但事情终有一天会露出马脚,云夫人与云老爷还是察觉到了。
他们将云瑶叫来,好生询问了一番。
“瑶儿,你是不是有心仪的男子了?”云夫人问道。
云老爷静静坐在一旁,也在等待她的回复。
“是。”云瑶答得很干脆,她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他们。
“是那天我在西街头意外见到的男子,牵你手的那个。”云老爷淡声道。
云瑶没想到父亲竟然见过他们,她呐呐应了声是。
“父亲,他待我很好,我喜欢他,我想要嫁给他。”云瑶知晓父亲母亲可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但她还是想要争取一番。
但结果依旧如故,云老爷嘬了一口茶,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瑶儿,大部分的事我都可以任由你做主,因为你已经大了,你有你自己的见识与看法。但是于婚事一事上,不是讲究你情我愿就可以的。你该知晓,他与你之间的差距。”
“先不提他如今无官无职,就言他的家世。他父母皆亡,家中只有一个祖母还有一个小叔在,听闻他的小叔亦是疾病缠身,家中生意不大,全靠他小叔在经营着。你说,他既无官职在身,亦无金银钱财,难道就靠着他那一身蛮力来护你周全吗?这是行不通的。至少在现在是不行的。”
云老爷一针见血,闻言,云瑶低下了头。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但是她也是真的很喜欢他啊,他就像一个变数一般打破了她的生活。
“是啊!瑶儿,你父亲说的对。放下他吧!你之前不是最喜欢你韦盛哥哥吗?不如考虑考虑他。”云夫人一把抱住了云瑶,也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云瑶靠在云夫人的肩膀上,呜呜大哭起来。她之前是喜欢韦盛哥哥,可是,那是对兄长的喜欢与仰慕罢了。
云老爷与云夫人苦口相劝,并没有让云瑶打消主意。
她重新约了吕信,并说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够与她的父母见上一面。
吕信答应了,他随着云瑶去了云家。
书房里,云老爷似乎早已洞悉他会来一样,丝毫不惊讶他的出现。
“你就是吕信,雀县人?”云老爷淡淡开口,他正在临摹一张前朝的书画,自吕信进门,一直都未抬起头看过一眼。
吕信回道:“是,晚辈吕信,见过云老爷。”他弯腰作揖,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行未搭话,还在保持着手上的动作,行云流水,吕信也不慌,站在边上,仔细瞧着。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云行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朝一旁的人看了一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年轻人,耐性不错。”
“只是我还是不能把瑶儿嫁给你。”他郑重地说道。
吕信早知如此,他泯然一笑,“我知道,自我进入书房,乃至进入云府那刻,云老爷就在观察我了,不是吗?只是您觉得我不能达到您的要求罢了。”
云行这才抬头认真看了看吕信,剑眉星目,武将之姿,书画略通,文采略带。若云家是寻常人家,自是不用将选婿的眼光放的如此之高,但遗憾的是,云家不是。云家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能在世家、官场、商行之间都略有话语之权,是因其自身底蕴在。若有朝一日,云家倒了,云家人又该如何自处?这是盛世,亦是乱世。
所以,他们必须为云瑶选择一个所谓适合的夫婿,也为云家添一份保障。
“既已知晓,年轻人就更应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莫要撞了南墙才知道疼。”
“难道年轻人不应该更加迎难而上吗?云老爷这话,怎与云家家训背道而驰?”
“你……”还未及云老爷反驳,吕信再次开口说道,“云老爷,我知晓云家家大业大,并非我一介武夫可以高攀的起的,也知晓你们想要的是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亦或是中意那个即将入仕的管家之子。可是,您怎知我就一定会一事无成呢?我文墨虽不精通,但于兵书排阵上,颇有研究,并且也报名了今年的武试。
我是真心爱慕云瑶,也想要与她共度一生。我会向您证明我也有能力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了委屈。所以,也请云老爷能够给我一个机会,若我在武试上能一举夺魁,望云老爷能够再考虑我一番。”
许是青年的话情真意切,云老爷看着目光诚恳的他,心中也不由泛起一丝涟漪。
罢了,既是女儿看中的人,考验一番也未尝不可。
许久,云行微微颔首,“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我也不会只考虑你一人,在你武试之前,我不会将云瑶嫁人。”
“多谢云老爷。”他连忙躬身。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金秋时节,桂里飘香。
吕信不负众望,得下武状元头衔。
待他再次回到云州之时,却得知一个不好的消息,云瑶被知州大人的儿子看上,知州意欲以权压迫。
云家不愿,称云瑶已与韦盛定亲,可知州却毫不在意,威胁云家签了婚书,云家无法,只好借口云瑶近日病重以延缓婚期。
那日,月黑风高。
吕信偷偷潜入云家,想要当面与云瑶问个清楚,却偶然得知了这个内情,他懊悔不已。
微弱的烛光将屋内人的影子倒影在窗前,女子的身姿在这昏暗的夜色里单薄且无力。
阿瑶……
云瑶坐在床榻里侧,小声哭泣着,她双目空空,失神般地凝聚一点,喃喃道:“愣头青,你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我都要嫁人了。”
声音断断续续,听不真切。隐匿在屋檐下的吕信知晓,她在怨他。
是该怨他的!
他任由风雨浸透他的衣裳,打湿他的面容,这雨凉,这夜也凉。
他一个飞身,又来到了那个他第一次进府就去到的书房。
“进来。”
吕信尚未敲门,屋内人先出言了。
他抬手推开了屋门,里头正坐着两个人,一个是云老爷,一个是他没有见过的年轻人。
“你回来了。”云老爷抬眸看向他,没有意外。
“是。”吕信答道。
“既如此,那你便带阿瑶走,今晚就走。”云行的语气透着一股不容拒绝,他本来还想要问下为什么,可是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刚到咽喉的话又给吞了下去,只轻声颔首道“好”。
屋内的烛火不亮,衬得三人略显疲态。尤是云老爷,双鬓多添几缕白发。
然后他转身看向韦盛,“阿盛,还要麻烦你掩护他们一下。”
韦盛颔首,他明白这些日子老爷累了很多。
可是,他更恨的是云州的知州,他们仗势欺人,以权谋私,这样的人,怎配为官?若有一日,他官至他位,定然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其实,本来一开始他们看中的是书竹,但又想到云家家世更大,索性换了目标,将主意打在了小姐身上,说起来,还是他欠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