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颜 第53章 夜话

此言一出，陆朝颜一阵脸热，孩子？她偷偷去瞧身旁的男子，他们之间都还没有圆房呢，哪里会有孩子。她不由自主地将头埋得低了些。

反观楚湛，面上倒无太大波澜，只是耳尖微红，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还早，不急。”

大嫂以为他们只是害羞了，笑道：“也是，太早生子对女子不好，我这一胎也是二十来岁生的。你们年轻，多过几年只有你们二人的夫妻生活，那感情会更好。”

陆朝颜好不容易在大嫂的说笑中将馄饨吃完，慌乱之中，她碰到了楚湛的手指头。

“我……”她连忙要将手抽回，不料对方却先她一步勾住了她的手指头，微微的痒意在指尖蔓延。

明明距离未变，陆朝颜却觉得她面前的楚湛突然间开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他的睫毛很长，半遮着瞳孔，注视着她，脸颊似乎透着淡淡的红。

“你们是在玩什么拉勾的游戏吗？”小男孩疑惑出声，还伸出手一同勾住了他们的指尖。

陆朝颜惊得将手抽回，端起馄饨汤喝了两口，“你们家馄饨汤真不错。”

“姐姐，你别喝汤了，吃这个吧！我今晨刚买的。”

话音刚落，小男孩的另一只手便拿出了一串糖葫芦，晶莹的糖衣裹着内里红彤的山楂，他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不了，姐姐饱了，你吃吧。”陆朝颜摆手道。

“这个又不占肚子。”他不乐意道。姐姐救了他，他就要报恩，夫子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然他的爹娘送了馄饨给他们吃，但是，他还没有表达他自己的谢意呢。

瞧着小男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陆朝颜凑过头去，咬下来了一颗，“这样行了吗？”

小男孩开心地点点头。

“哥哥，你也吃。”

楚湛顺着签子也咬下一颗。

酸酸甜甜，她应该喜爱的吧。

也不知在那儿陪他玩了多久，他们回到云府之时，天色渐暗。

“二小姐，你们回来啦！”季嬷嬷迎上前来，“老夫人请你过去一趟。”

“祖母找我？”

陆朝颜与楚湛对视一眼，“阿晖哥，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祖母。”

楚湛笑着颔首。

老夫人住的静安院倒是淡雅，丫鬟不多，却个个机灵。陆朝颜甫一在正屋里的小榻上坐下，她们便端茶倒水，礼仪周全。

“祖母，是有什么事吗？”

云老夫人道：“住得可还适应？”

“适应的，就是有些不习惯，毕竟之前有些事都是自己做的，一下子让别人来做，自己反倒闲了下来。”

闻言，老夫人一时难言。

直到嬷嬷打着圆场，她才笑着道：“适应就好。小满，可会刺绣？”

陆朝颜随即低下了头，她面露难色，“祖母，女工我不擅。”

老夫人有些尴尬，拉过她的手轻抚着，“没关系，不会女工，会画画也好。那日听闻你的画技很是不错，祖母想要让手底下人绣一副孩童感恩图，可是没有想法，不知小满可愿帮祖母这个忙？”

“要是能够帮到祖母，小满是很高兴的。”她语气诚恳，“不知祖母是想要几张图？”

老太太大喜，道：“最好有十张，绣于一幅图之上。”

回到院内，楚湛已经沐浴完毕，他站在窗前，好像在与什么人说话。

陆朝颜朝那边望去，一个黑影顿时消失不见，那身形，她只觉熟悉。

她试探性地开口，“那是思源？”

楚湛有些惊讶于她的眼力，遂颔首。

“老夫人找你何事？”

提到这事，陆朝颜忽然有了好点子，她凑到楚湛跟前，俨然一副奉承的模样，“言澈哥哥，你画技应该不错吧？”

“她让你画画？”楚湛一语道破。

陆朝颜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她一股脑坐了下来。

楚湛知晓他是说对了。

“话本写得不错，画画应该也是可以吧。”

“你这是哪里来的歪理？我才不会画。”就算她会画，她也不想画。陆朝颜神情恹恹地抬眸，“言澈哥哥，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嘛？”

姑娘的眼睛像是载着一汪秋水，直愣愣地看着他，好似只要他不答应，她就会哭出来一样，他心上忽感一阵异样，鬼使神差地他点了点头，本想再逗逗她的……

“谢谢你，言澈哥哥，你真好！”陆朝颜站起身子，双臂拥上了楚湛的双肩，若有若无的女儿香袭来，他不自然地偏过了头，一时僵在了原地。

余光中，她嘴唇翕动，距离是如此之近，他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屋外站着的一个嬷嬷笑着将手中的食盒交给丫鬟，回了静安院。

“他们的感情当真这么好？”老夫人欣慰地问道。

季嬷嬷仍旧笑着点点头。

“老夫人说不定很快就能抱曾孙了。”

一阵欢呼雀跃过后，陆朝颜也觉不妥，她放开了他。

“今日已经很晚了，先睡吧，我们明天再画。”她面上一热，捂着脸往浴室而去，也不管楚湛。

月光皎洁，洒了一地。窗子未关，顺沿而下。

陆朝颜躺在床上，今夜的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捂着胸口，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男子，自成婚以来，他们皆是同床共枕，二人之间也从未逾越，中间隔了一个枕头的距离。

从她的视角看去，他好像已经睡了。

陆朝颜放下手，那儿的声音很是响亮，她能感觉到它今日一整天都跳得很快，一下接着一下，不曾缓下半分。

所以，晚间的时候她故意抱住了他，想要瞧瞧他的反应，可是他无动于衷，身体还感受到了明显的僵硬，他应是不喜欢她的。

陆朝颜不知觉地低下头。

这种感觉就似少时她曾很努力地想要得到一些人的关注喜爱，可是他们却不曾看到她半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看见了那块做了一早上的米糕被冷漠无情地丢在地上，上面沾满了泥与杂草……

楚湛没睡，他知道身旁的姑娘也没睡，往常她的呼吸都是绵长且规律的，不像现在这般……凌乱。

难道是今日之事还心有余悸？还是说害怕因为画画一事误了计划？

女子的身体忽然轻颤起来，楚湛不由蹙起眉头，她这是哭了……

陆朝颜也不想这样的，只是她忽然有些看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境了。

他曾说这是权衡利弊下的选择，他也轻嘲过她高看了自己，但婚后他待她却是极好的，她不知这是镜花水月还是黄粱一梦。

她怔怔地盯着墙壁，目光沮丧，丝毫未有发觉身后的动静。一双大手从后头拥住了她，她的头顶传来一个清浅的声音：“别害怕。”

别害怕……

她的泪本就是积着的，闻言，控制不住地往外淌去。

她转过身子，头倚靠在楚湛的胸口，与他相拥，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袖，轻声大哭起来。

楚湛的身子僵了一刻之后，伸手将她拥进了怀中，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着生气的妻子。

落叶无声，月光褪去，屋子暗了许多。

“阿娘，阿爹，别丢下我……”

楚湛望着怀里的已经熟睡的女子，她才十七岁，而他却已经频频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了，是他不该。

翌日。

陆朝颜睡醒之后，回想起昨夜，一阵懊悔，她怎么能？

“醒了？”只听楚湛从外间进来，端着一碗米粥，淡声道。

她懵懵点头，起身梳洗打扮起来。

随后她走到桌前，“言澈哥哥，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将碗移到她的面前。

陆朝颜拿起勺子轻抿一口，还挺甜，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昨晚……”楚湛突然开口。

陆朝颜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她稀松着双眼，看向他，“昨晚我睡得很好啊！言澈哥哥，你睡得如何？”

他一双漆黑的双眸直直盯着她，似乎没有信了她的话。

可能是她忘了，可能是她不愿提起，亦可能是她一时迷蒙，他撇过脸，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平静，微微带着一丝低沉，“我也睡得很好。”

一时无言，屋内只余陆朝颜食粥的声音。

不一会儿，碗见了底。

陆朝颜想要出去走走，屋内的氛围太过冰冷，她有些招架不住。正欲行，楚湛叫住了她，“不是要画画吗？”

一句话，让陆朝颜停住了脚步。

她大大地舒了口气，转过身，楚湛已经朝着一旁的书桌而去。

“要画什么？”他语气温柔，陆朝颜不由反思刚刚自己是不是曲解了他的语气。

“我想想。”

“言澈哥哥，那我来写故事，然后你将故事的内容画下来，可好？”

楚湛自是没什么意见。

他画得很快，陆朝颜写得也很认真。待她写完整个故事，他已经画了六副图了。

陆朝颜拿过一看，也不由为之赞叹，他不是说他少时很是顽皮吗？怎么画技也是如此高超，怕之前不是在蒙她吧。与他相比，她那二流子的画技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画得真好。”

“你想要试试吗？我教你。”

“啊？”

他的眼中掠过几缕笑意，陆朝颜一时有些看呆。

“怎么不说话？”

“好！”

她站在他的身前，他从背后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在宣纸上移动起来。

今日的风没有那么强烈，天空也透着些许亮光，从外往里看，男子神情温和地拥着女子，女子浅笑嫣然，令人不忍打扰。

云大少爷与其妻站在屋外，没有进去。

大少夫人看着这一幕，久久没有回神，想当初，他们之间也是经历过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