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朝颜 第51章 家宴

“二小姐，姑爷还没回来吗？”

陆朝颜摇摇头，“阿晖哥出去给我买糕点了，可能他是路过哪间书肆，又着不动道了。”见丫鬟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笑笑，“不用担心，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踏足城内，但是不会走丢的。”

她将手里的面团揉成长条状，然后将其均匀地切下，一节又一节。面团里放了红枣、紫薯还有南瓜，都是些养胃的食材。

“二小姐，您这手艺真好，这蒸糕与奴婢的阿娘做的一模一样。”丫鬟忍不住夸赞道。

陆朝颜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下，她脸上浮现一团红晕，“谢谢，我也只会做些蒸糕，其他精致的佳肴我也不会做，希望祖母他们能够喜欢。”

“老夫人一定会喜欢的，这可是二小姐亲手做的呢！”

“你很久没见你阿娘了吗？”陆朝颜闲谈道。

“也不是很久吧！有两个月了，上月春梅家中有事，奴婢顶上没能回去。”丫鬟掰了掰手指头。

“你与你阿娘感情真好！”

“那是当然，她是我的阿娘啊！”

陆朝颜将面团放进蒸笼里，亲和道：“等会你也拿两个蒸糕回去吃吧。”

“那哪里行？这是主子的。”

“怎么不行，这蒸糕又不贵，而且这是我给你的，又不是你偷来的。以前在乡下的时候，我也经常给邻居他们送吃食，他们也经常送我。”陆朝颜拍了拍沾染面粉的手，粉尘微微掉落，指尖还有些发白。

“谢二小姐。”丫鬟不再推脱，一口应了下来。

蒸笼的热气缓缓上升，逐渐朦胧了眼。

陆朝颜看不清丫鬟的脸，她状似不经意道：“春花，我想问你一件事？”

“二小姐，什么事啊？”她低着头，正准备着蘸料，动作没有停下，略显疑惑地开口。

“祖母她是得了什么病吗？我昨日见她时，总觉得她怪怪的，好像将我认错了人。你也知道，我刚回来，不是很适应这里，也怕惹了祖母他们不高兴。”

春花是个没有心眼的，她是厨房的帮工，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她瞅了一眼周围的人，他们都在各自忙活手里头的事，倒是没有注意这边，“具体的，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听前院的姐姐们说前阵子老夫人生了场大病。

那时还是知州大人的生辰宴，宴会上出了些岔子，忽然冒出个疯癫的姑娘来，扰了宴会，而后就听闻老夫人在席上气急攻心，忽然间就倒了下去。待大夫看过之后，她醒来就有些不认人了，还时常患些迷糊。还记得那时候厨房到处都飘着药味，不是汤药就是药膳。”

“放心，二小姐，老夫人见到你就会高兴的。”

陆朝颜一怔，生辰宴，怎么又是生辰宴？老夫人上次就将云满的生辰给记错了，堂间也无人纠正，这过得到底是谁的生辰啊？难不成是那个三小姐的？

她侧过脸，开始收拾起桌上的面粉。春花见状，也一同收拾起来。

她们靠得近，旁人倒是不能听见什么。“春花，之前府上是有一个三小姐吗？”

春花略一细想，知晓她是在说三奶奶，遂点点头。

“三奶奶是老夫人的女儿，她曾经为了一个男子毅然决然脱离了云家，跟随那个男子前往京城。此后二十余年老夫人也未见其面。奴婢也是老夫人病重时听她房里的嬷嬷提了一嘴，原来老夫人这些年都念着三奶奶，可是听闻三奶奶早已经香消玉殒了。”

闻言，陆朝颜有些沉默。虽不知真相如何，但母女不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情景令人唏嘘。

热气在风中打了个旋。

春花最先反应过来，“二小姐，蒸糕好像可以了。”

陆朝颜回过神，嗯了一声，随后又忙活起来。

前厅的圆桌上早已坐满了人，佳肴已上，陆朝颜跟在丫鬟身后，甫一站定，立即看见了那抹红色身影。

他已经回来了。

她的脸上不由挂上一个笑容。

“小满，快过来。”老夫人朝陆朝颜招手道。

她今日也着了一身绯色纱裙，裙上还嵌有珍珠，在阳光下隐隐浮光。二人同色，坐在一起，好像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妇，诚然，与昨日见到的模样大相径庭，更加亮眼。

“稍稍打扮，小满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啊。”云大夫人开口笑道，“姑爷也是不遑多让，这云州城里我倒没有见过这么相配的两人。”

面对云大夫人的打趣，二人双双没有应话，在外人眼里，就感觉他们羞涩了。

“小满，怎么这么晚？”老夫人面露慈爱。

“我刚刚回来，也不知祖母爱吃什么？就自己下厨做了份蒸糕，希望祖母喜欢。”陆朝颜说着就站起身来，她接过丫鬟手里的盘子，然后绕到老夫人面前，将其放下。

盘中糕点不算精致，平平无奇，胜在配色丰富，闻起来一股米糕清香。

老夫人看着眼前的蒸糕一时愣怔，这糕点倒是与瑶儿做的相近。

陆朝颜见老夫人眉头逐渐紧锁，心里不由腹诽，老夫人该不是看不上她做的蒸糕吧！也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又怎么会喜欢这些平民百姓家的东西呢。但她会做的不多，这蒸糕就是其中之一。她想，既然云满从小养在乡下，应该也会做这个吧。

“祖母可是不喜？”许久，陆朝颜轻声询问，语气中不知觉带了些许沙哑与期待。

云老夫人回过神来，没有应话，只是伸手拿过桌上的蒸糕，嚼了一口，随后哽咽出声，“很好吃，祖母很喜欢。”

“母亲……”云大爷握住老夫人的手。

“我没事。”老夫人止住了话头，“你们也尝尝这蒸糕，不要辜负了小满的心意。”

“好。”

众人皆拿过一块，细细品尝起来。这蒸糕味道与平常所食相差不大，只是甜了许多，倒是令人唇齿留香，众人倒是没有发觉什么不同，唯有云大爷与云二爷在吃的第一口面色一变，这味道已经许多年不曾食过了……

陆朝颜做完之后也还没尝，此时咬上一口，眼角带笑，心中暗叹道，还是她做的好吃。她吃得认真，双颊鼓囊着，楚湛侧头看去，这模样怎么这么想一只小仓鼠呢？

倒是可爱！

他摩挲着手里的糕点，竟不知她还有这手艺，从前还是小瞧了她。只是他不喜甜，怕是不能迎合她的口味了。

“味道很是不错。”楚湛咬了一口，悄声道。

陆朝颜抿唇窃喜，“那是自然，这可是我爹娘教我的。”

她的爹娘？那他还真没看出来陆大人是会去下厨房的人，陆夫人倒有可能。

他放下糕点，从袖中拿出一只手帕，为她轻轻擦嘴。

“怎么了？”陆朝颜有些不明。

“嘴角有糕屑。”

言简意赅，陆朝颜忽觉有些尴尬，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帕子，自顾自的擦起来。

“小满姐是害羞了吗？”云意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捂嘴笑道。

刚刚就见他们一直在咬耳朵，对他丝毫不理，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揶揄一下了。

云二夫人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陆朝颜，她一边庆幸女儿嫁了个良人，一边也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疼，要是她从小就不曾离开云家，那她也不会食蒸糕以果腹，近庖厨以度日。

陆朝颜实在受不了众人的目光都放在她与楚湛的身上，“大家快吃饭吧，饭菜要凉啦。”

“你插什么嘴？”云大爷睨了一眼云意，“小满说的对，吃饭吧！”

云意一脸委屈，明明那么多人都在笑，怎么就说他，大哥大嫂眼底里的打趣不比他少呢！

父亲偏心！

他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米饭。

陆朝颜不由失笑，这弟弟可真是可爱。

席上言笑晏晏，门口的小厮突然来报，“老爷，老夫人，三爷与韦齐公子来了。”

随后屏风后进来一个绯红官服的男子，男子约摸四十余岁，双目有神，他的身旁跟着一个青年，白衣翩翩。

他躬身行礼，脸上谦和，“请老夫人安。”

“阿盛来了呀！”老夫人看到云盛，顿时喜笑颜开，“许久不见你了。”

“齐哥也来啦。”

白衣男子行了个礼，“见过老夫人。”

“是我的错，近来公务繁忙，没能来看看老夫人。”

“说得哪里话，公务要紧。”老夫人一脸笑意。

陆朝颜瞅着，有些不解，老夫人不是在云盛的生辰宴上出的事，竟对他如此慈爱，看过去比她身旁的两个儿子还要更喜欢云盛。

云大夫人安排丫鬟再备两副碗筷出来，让云盛与他身旁的男子落座。

“有劳大嫂了。”

“有劳夫人。”

“说得哪里话，你们这可显得生分了。”云大爷嗔怪道。

云盛笑笑，他将目光放置在一旁一对绯色衣装的男女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们莫不就是二哥二嫂的女儿女婿？”

“你真眼尖。”

楚湛与陆朝颜站起身来，“见过知州大人。”

“阿晖，你怎么知道他是”

还没说完，云盛打断了他的话，“我与他今晨刚见过呢！”

说罢，他转头面向云二爷，“二哥，你可真是得了个好女婿啊！”

众人面上疑惑。

“今晨，他可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你也知近日我被飓风一事弄得头疼，在城中广纳贤才……”

“知州大人谬赞，草民只是刚好路过府衙，见此告示，忽又几个点子罢了，便想着告知大人，若是有用，也可为云州、云州百姓尽些绵薄之力。”

他态度恭谦，挑不出一点毛病。

“年轻人无需过于谦虚。”云盛挥手示意他坐下。

“阿晖竟有如此才华，倒叫我眼拙了。”

“伯父千万不要这么说，阿晖哥受不起的。”陆朝颜开口道。

“你是小满，真是可人。”

云二夫人立时接过话头，“哪里的话，菀菀出落的那才叫一个好。”

云菀是云盛的女儿，这么多年云盛也仅有这一女，从小到大都是放在心间上、手心里的。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云盛喜不自禁，“二嫂，谬赞了。”

陆朝颜方才还听得认真，也不知何时，他们竟互夸起来，一时摸不着头绪，她凑近楚湛悄声道：“言澈哥哥，他们这是？”

楚湛扶额，状似无奈，“云盛是个女儿奴。”

“啥？”陆朝颜讶然，她看向侧方的男子，竟有些无言以对，一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可这么久了，他们还在互夸。

楚湛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错愕，其实他刚知晓时也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