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靠在亭榭的围栏边,陆朝颜望着假山旁的翠竹,恍惚出神。
青郁和碧染不知道自家小姐和楚世子说了什么话,自从楚世子走了以后,小姐就坐在长椅上呆住了,还时不时带着一脸......不值钱的笑?
陆朝颜依旧在回味着前头楚湛说的话,虽说这可能是由于楚湛自身的君子风度所作出的承诺。但无论怎么说,这些承诺都是极为合她心意的,谁不喜欢听好话呢!
也许,嫁给他,也不错。
况且,有了国公府世子未婚妻的这重身份,要借机看到当年的案宗,想来会容易些。
陆朝颜在心中暗暗地想。
洁白的面庞上,不知不觉间,红晕悄然而至,眉眼微微舒展,宛若月牙。
青郁见小姐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小姐,你是不是发热了,怎么这么烫?”
她回过神来,手摸了摸脸,果然好烫。
“没有没有,我没什么事,咱们回安乐院吧!”
“小姐,你真的没事吗?我刚刚看你就跟中了邪似的。”青郁还是不放心。
“我都说了没事啦!”
碧染捂嘴笑着,碰了碰青郁的手臂,“小姐那哪是中邪,分明就是在思春。”
陆朝颜被戳中心事,脸颊的红润蔓延至耳后,娇嫩欲滴。
“好你个碧染,竟敢取笑我,看我怎么教训你。”
“不敢了不敢了,小姐,饶过我吧!”
笑声随风飘荡,渐渐充斥着安乐院。
“思源,这几日她可有异常?”
思源将近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禀告给楚湛。
都在筹备婚事......
难不成真是他多心了。
“只是属下查到在赏花宴那天,陆二姑娘的丫鬟曾打听尚书府书阁的位置。那些丫鬟都说......”思源支支吾吾,瞅了一眼楚湛,有些欲言又止。
他知晓这些年来,因着大公子的死,主子清心寡欲,一直不相信大公子的死因,多年来都在寻找凶手,想要为大公子报仇。
如今,他尚且还记得,当年大公子的死讯传回国公府之时,主子那段日子几乎整宿整宿的都难以入眠,眼神恍惚,宛若一具行尸走肉。就连当时主子的表兄太子殿下以及与主子交好的江公子、明公子他们都劝慰不了。出殡那晚,他还瞧见主子哭了……
眼下,主子忽然要娶亲,作为下属,他自是十分高兴主子也能有所归宿。但是他却不解主子派人监视陆二姑娘,不知是因着先前的事,还是主子骨子里强势的占有欲。
要不是上次江公子与他们打赌陆二姑娘是主子的心上人,他也不至于如今举棋不定,关于陆姑娘的事需得斟酌一番,生怕坏了主子的姻缘,惹他不悦,被丢到邢狱里做事。
“有什么话一次性说了,吞吞吐吐干什么。”楚湛有些恼火,什么时候思源也变得如此不稳重了。
“正巧那日主子你也在书阁里,因着赐婚一事,尚书府的丫鬟就说陆二姑娘打听书阁位置,是为了勾引主子,又或许是与他人见面。”外面传的风言风语一堆,思源也不好直说,毕竟陆二姑娘以后也会是他们的主子。
楚湛漆黑的双眸未有一丝一毫变化,手上著笔的动作行云流水。
“我不希望在京中再听到这些谣言。”
“不过,她打听书阁的事好好查一查,再派人去临州一趟,查查她有无离开过临州,又或者认识过什么人。”
言罢,楚湛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思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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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天气冷了几天,而后又暖了起来。
陆朝颜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今日碧染给自己梳了个飞仙髻,左侧发间斜插一只蝴蝶鎏银簪,缀着流苏,着一身粉霞锦绶芙蓉裙,显得活泼俏丽。
“这身装扮可以吗?”陆朝颜有些不确定道。
“简直太可以了,我的小姐,你就像仙女一样。”青郁捂嘴赞叹道。
陆朝颜敲打了下青郁的头,“就属你最会贫嘴了。”
“哪有?小姐今日出席兰姝公主的赏春会,定会艳压群芳。而且我听闻今日出席宴会的贵女中有不少都是心悦姑爷的,小姐一定不能被她们看扁欺负了。”
青郁的话正好提醒了陆朝颜。楚湛现在虽然已经是她名义上的的未婚夫了,但看不起她的贵女不在少数,难免她们不会暗戳戳地给她下绊子。但是她也不是京中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况且今日阿霁姐姐也会来。
上次赏花宴后,阿霁姐姐便给她去了信。只是不知何时再能见到瑾姐姐了。
这几日瑾姐姐暗中传来消息似乎有人在寻找她,她不便露面,还提醒她也不宜轻举妄动。
但想起阿霁姐姐,陆朝颜已经有两年未见了,还真是有些想她呢!
陆朝颜口中的‘阿霁姐姐’是当朝太傅裴洁的嫡孙女裴雪霁,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少时因体质较弱的问题,得灵安寺慧智法师建议,换处地点休养为宜。因此五年前被送往临州外祖家养病。两年前,裴雪霁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京城逸王的小儿子萧昀。
而兰姝公主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公主,已及笄一年,深得陛下喜爱。刚及笄时便有了自己的公主府。
她坐在主位上兴致缺缺,向前方的贵女瞥了一眼,双手托腮瞪了眼身旁的内侍。
“我的表嫂怎么还没来?我可是专门为她举办的宴会,要不然谁想和她们这些人寒暄问暖。你们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你们没有把我的请帖送到表嫂府上。”
一旁的内侍直呼冤枉,他可是亲手将帖子交到陆姑娘手上的。
“我的公主殿下啊,想来是陆姑娘有事耽搁了一会……咦,你看,殿下,这不是来了吗?”
萧兰姝一脸惊奇,目光随着内侍的指引定格在一女子的身上。
“哪个?是那个粉色衣裙的吗?真好看!”
内侍连连点头。
萧兰姝直接从主位上走到陆朝颜跟前,细细打量。
眼前的女子清丽脱俗,明眸善睐,淡粉色的衣裙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脸颊尚还有些圆润,但不难看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就知道表兄喜欢这样的女子。
“见过兰姝公主。”陆朝颜微微福身,轻声道。
声音也这么好听,真是便宜表兄了。
楚湛不知道萧兰姝此时心中如何编排于他,如若知道,怕也不由得对她一顿分说。
萧兰姝才不管那么多,她笑嘻嘻的拉起面前低眉垂眼的女子,“表嫂,不用这么见外。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叫我阿姝或者姝儿就好。”
陆朝颜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惊到了,微张着嘴,面颊浮起绯红。在一旁侍女的提醒下,大声喊了声“阿姝”。
萧兰姝见状,一把挽过陆朝颜的臂弯,笑容满面,“看来表兄给我娶了个好表嫂啊!待你们成亲后,我定要天天去找你玩。”
陆朝颜的脸庞越来越红,公主殿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讨论这个话题,让她实在有些难为情,气得她只好又喊了声“阿姝”。
“表嫂,你害羞了啊。”
兰姝眼尖,看见那红得滴血的耳尖,还故意悄悄凑到她耳边。
周边的那些贵女见到公主殿下如此亲近一个姑娘,早就羡慕又嫉妒。
公主找她们来参加这赏春宴,来了之后就把她们晾在一边,也不与她们交际,许久才见其与一女子言笑晏晏,众人可费劲心思去猜那女子的身份,想去套个近乎。还未走进就听见公主喊她‘表嫂’,才知晓原来她就是新任吏部员外郎之女,大理寺少卿的未婚妻。
霎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又有了不同。
尤其是月莹郡主,自从楚湛赐婚后,她早就暗暗记恨上了陆朝颜。她要让其他人知道,她可不是个好惹的主,敢觊觎她看上的人。
“月莹郡主,前面那个就是陆家女。”
萧月莹正是当今安王长女。传言她曾喜欢楚国公长子楚淮,后楚淮战死沙场,前去吊唁。灵堂上,她表现得悲痛欲绝,更有传闻次子楚湛递其一方绣帕给她拭泪,因此月莹郡主对其一见倾心,一改其态。在这之后,可谓是紧追不舍。不顾安王府脸面和女儿家名声,扬言必做‘楚家妇’。
曹锦绣看着紧紧揉捏帕子的月莹郡主,心里不由冷笑,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真是丢人现眼。可她也瞧不上陆朝颜,一个五品官的女儿,也是命好,凭借一纸不知打哪来的婚约,竟能高攀上了国公府世子。
“不过是挟恩图报,就这样的小蹄子,也想和我斗。”萧月莹平平淡淡的语气,只是那神情,任谁都能听得出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
映云院是公主府这次举办宴会的地方。旁边还有个小池塘,几十只不同颜色的锦鲤在塘中嬉戏,岸上花团锦簇,美不胜收。摆放着十几种名贵花种,甚至还有进贡的,让陆朝颜眼前一亮。
她进京月余,只参加过一次这样的宴会,何况那次并不体面。今天她的心情颇好,先前与公主和其他几位姑娘都相谈甚欢。
公主性格爽朗,为人落落大方。
礼部尚书之女李念知人如其名,是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子,言辞谈吐皆不凡。
定北将军的妹妹盛晏胆识过人,一身红衣尽显‘将门风范’。
还有临安侯次女季盈盈,她从小跟在太医院院正身边,耳濡目染中,习得一手好医术。听说她最近正在为百姓义诊,想要尽些绵薄之力。
陆朝颜与她们相处甚好,只是总是能感觉周遭的视线总是时不时向她投来,让她有些不自在。
立于一旁的青郁与碧染也为其今日的社交感到高兴。自家小姐刚入京不久,若能够认识几个好友作伴,那自然再好不过。
她低下头来欣赏眼前的君子兰,抬头间却看见了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直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