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6章 第六章

庭院深处开阔，虽未见到花开却有花香袭来，这繁花似锦的香味让柳幼湛忍不住皱眉，没想到神族的品味如此俗不可耐。

瞬间四周的灯笼都亮了起来，破败不堪的房子配着崭新的灯笼，怎么看怎么不搭。

林思南警惕的环顾四周，“她这是在给我们引路？”

“倒也懂点待客之道。”柳幼湛收起鲛珠，摇晃的烛光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

“你这鲛珠应该有百年了吧，用来视物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若是入药可增加修为，也能强身健体，哪一样不比做蜡烛强。

鲛珠在柳幼湛手中转了一圈，“思南君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无功不受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就挺喜欢这种圆圆的珠子。”

“谈不上喜欢，就是看着的时候觉得挺……温暖的。”柳幼湛将鲛珠收入怀中，“说实话真送你，我还有点舍不得。”

林思南无奈笑了笑，“放心，不会跟你抢的。”

院中渐渐冷起了，冷风吹过如寒冬一般刺骨。

柳幼湛早没了耐心，正寻思着用什么方法快点结束。

“太古怪了，小心一点。”

林思南话音刚落，后厅的也灯亮了起来，一白衣女子坐在厅中，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箫。

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天资灵秀高洁，如琼葩堆雪。

“两位前来所谓何事啊？”女子绿色眼眸流转，目光停留在林思南的脸上。

柳幼湛低声道，“她挺喜欢你的，不如你问问她绸缪在哪？”

林思南无奈，“我有一个朋友被仙子带了来，不知能否让我们带他回去。”

“仙子？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姑射笑出声，“放人肯定是不能的，包括幻阵中的两个人，他们都要留在这里陪我。”

她一挥衣袖旁边的藤蔓褪去，弯曲的枝条中绑着一人，正是周绸缪，一根枝叶遮住他的嘴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绸缪！”林思南正欲上前，就却被姑射召来的藤蔓挡住，“仙子这是何意？”

“只是给你们点时间叙叙旧，待会死的时候不要太恨我。”她轻轻拍了一下手，藤蔓重新退开。

除了被绑住的手脚，周绸缪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你这个不要脸女妖竟然骗我，我好心好意帮你竟然这么对我，你最好放了我，不然泽恩宗不会放过你的。”

姑射冷哼道，“再敢多一句不敬，我现在就杀了你。”

“师父快救救我。”周绸缪转头看向这边。

柳幼湛低声对林思南道，“以你的修为对付她有几分胜算。”

“没有。”林思南小声回道，“她起码有千年修为，只怕我们所有人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原以为以他的修为应该勉强可以一战，没想到竟然这么没用，柳幼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人也见了，你们的死期也到了。”

姑射绿色的眼眸盯着他们，笑得格外灿烂。

她随后勾了勾手指，林思南还未来得及拔剑，便如同失魂一般朝她走过去。

摄魂术!

“别看她的眼睛。”周绸缪大叫道，“司南哥你快醒醒，不要看他她的眼睛。”

林思南恍若未闻，任凭藤蔓将他紧紧缠住，姑射手指一挥将他和周绸缪扔在一起。

“想不到神族竟然也会用妖族的术法。”柳幼湛打了一个响指，林思南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我怎么……”

“你中了妖女的摄魂术。”周绸缪泄气道。

林思南挣了几下不但没用反而越来越紧，他担忧的看向柳幼湛，这样下去他们只怕……

“我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逃过我的摄魂术。”甚至你能解了此术，姑射有些意外，此术根据修为深浅划分，修为越高者摄魂术的作用越大，“真是让我意外，不过这一次，我看你如何逃脱。”

几片藤叶向柳幼湛飞来，他强行汇集灵力却毫无作用，溃散的灵力根本聚集不到一起，反而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甜腥，被来不及躲避的藤叶划破了手臂。

“师父！”周绸缪愤怒的看着向姑射，“你敢伤他，我一定叫你不得好死。”

“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姑射笑道，“我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原来是个没用的废人。”

林思南道，“请仙子手下留情。”

“我为何要留情？你们统统都得死，不过……你若是把我哄开心了，说不定我能让你多活几日。”姑射冲他眨眨眼，像是在等他回答。

柳幼湛手臂还在流血，鲜红的血顺着指尖滴在地面，他缩着身靠在柱子上，目光涣散又一副恹恹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不如就从你开始吧，我会轻一点的。”姑射揪住他的衣领提了起来，“谁让你生的又丑又讨厌。”

她向来不会对平庸的人或事手下留情，况且这个凡人表面一副温顺恭敬的样子，但过于冰冷的眼眸实在太讨厌了……

“放开他。”林思南低吼道，“仙子这是要与泽恩宗为敌？”

姑射轻蔑的一笑，拿出怀中的丝帕擦了擦手，“什么了不起的宗派，一群凡人也敢同我叫嚣。”

脱离了她的桎梏，柳幼湛脚下一晃差点栽倒。

林思南道，“我们是为寻人而来并无恶意，你这般为难也不怕丢了神族的颜面。”

“神族也曾庇护人族多年，如今我有需要，取一两人性命有何不可？”姑射把玩着手中的鬓发，笑着对他道，“你长得真是不错，刚刚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林思南嫌恶的皱眉，“仙子还请自重。”

“装模作样，毫无意思。”姑射叹了口气，对柳幼湛说，“相较而言还是你有意思，可惜你长得一般。”

“刚刚不是说我讨厌，这么快就忘了。”柳幼湛讽刺的勾起嘴角，眉眼竟跟着柔和许多，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似乎带着些许惑人妩媚。

幸亏他长得一般……姑射心想，这样的人如果得了一副好皮囊，不知道要迷惑多少人。

“看你的样子竟一点不在意？”

“并非人人都爱惜容貌，况且就算像你这般美貌，也不一定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姑射脸色难看起来，她咬着嘴唇一言不发，柳幼湛上前两步，“看来仙子也有求不得啊。”

“你闭嘴，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柳幼湛笑了一下毫无惧意，“杀了我，你就永远也别想知道句芒的下落。”

姑射一惊。

句芒，美丽的春日之神，曾掌管世间四季，是她挚爱的主人。

这个凡人竟然敢直呼主人之名。

“你这个卑贱的凡夫俗子根本就不配提他的名字。”姑射怒道，“更别想在这里诓骗我。”

“若是假的，你再杀我也不迟。”柳幼湛缓缓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道，“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找到他。”

“……当年的那场大战，主人为了替神族争取生机，用自己的生源设了结界挡住魔族进击的大军，我亲眼看见他……”姑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俏丽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痛苦的闭上眼睛，仿佛置身于当年的战场，“你说你知道他的下落？这不可能，你在撒谎，他死了……死了……这天地间再也寻不到他，你这个愚昧的凡人，竟然敢用主人的事骗我，我一定要杀你。”

随即一片六瓣雪花出现在她指尖，下一刻穿透了柳幼湛的右肩，白色的雪花染上鲜艳的红色，嵌入柱中。

“师父……小心！”周绸缪焦急欲上前 ，却被藤蔓绑定更紧。

林思南低声道，“先不要轻举妄动。”

柳幼湛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眼被染红的衣襟不动声色的凝聚灵力，盯住了姑射细软的脖子，他尽量放柔了声音，“你手中是落羽箫。”

“你一个凡人竟然也识得神族的宝物。”青葱的指尖眷恋又温柔的拂抚过箫身。

“你没有真杀了我，证明其实你也不能确定句芒是否还有其他生机，他是顺应天道而生的神明，就算断了生源耗尽修为也不一定非死不可。”

姑射掩着唇笑了笑，轻声细语间满是鄙夷，“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不过没人会来救你们，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位灵力虽然高强，不还是被困在了幻境中。”

“我根本就没指望那个废物。”

“是吗？既然你找死，我便成全你。”

无数的雪花出现在她身后，六瓣皆化为利刃像柳幼湛射来。

林思南大惊，以柳幼湛的目前的灵力根本不能与姑射一战，为何要一味的激怒她，他挣扎着想挣脱藤蔓却依旧于事无补，藤蔓将他和周绸缪两人缠得越来越紧。

好在雪花在要刺穿柳幼湛的时候停了下来，姑射握紧拳头，面目有些狰狞。

看来是他赌赢了……柳幼湛侧头微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腕骨。

这是他动手前惯有的动作，周绸缪知道他起了杀心，只是他现在修为损失大半还受了伤……想到这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

“如果你敢骗我，我定让你的下场比现在惨烈一百倍。”姑射一甩衣袖雪花尽碎，悄无声息的落在地面，“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敛香追踪术。”

姑射皱眉，“这是什么术法，我怎么没听过？”

“仙子走得是正道，自然对妖族的术法不屑一顾，此法可收敛气息，并指明所在之处，你手上的落羽箫是他的贴身之物，上面应该还有他残留的气息。”

“你一个凡人竟也修习妖术。”姑射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名门正派有多大能耐。”

柳幼湛忽视她的鄙夷，看了一下四周道，“这里施法不太方便，人太多气息混乱会影响此法的效果。”

“你随我来。”

姑射往里间走去，柳幼湛从容的跟在她身后，既然是你先起的杀心，就怪不得旁人。

“师父……”

闻言柳幼湛转身，微笑着对周绸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像个做坏事的顽童，许是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蹙眉。

林思南见他这般，一时猜不透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神族早就陨落，如今所谓的神族不过是一些兽类，且大多数都已沦为妖道，姑射这般的兽类虽也算是神族，却算不上真正的神明。

真正的神明应如春神一般庇佑苍生……可若他真的还活着，凡间又哪来的饥荒和洪水……

他踢了旁边忧心的周绸缪一脚，“看见那个那朵雪花了吗，我们慢慢过去，尽量不要惊动这些藤蔓。”

周绸缪点点头。

二人皆知事到如今必须尽快脱身，机会只有一次，柳幼湛的灵力周旋不了多久。

周绸缪咬着牙跟林思南一起慢慢往旁边挪动，“没想到师父会来救我，我以为自那件事之后他不会认我这个徒弟……”

“何事？”林思南随口问道。

“没什么……就一些小事。”周绸缪别开脸搪塞道，也许那个人在师父心里没那么重要，不然以他的性子，怎么肯轻易绕过。

这些藤条实在敏感又古怪，只要稍有惊动便开始慢慢收紧，不出片刻二人就有些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到了墙角之下，就差一点点……林思南奋力抬头拉长了身子，终于用嘴将墙上的带血的雪花扯下，嘴里尝到了血腥味，那是柳幼湛的血。

他顾不得许多，低下头一点点划断胸前的藤条。

“快点……我坚持不住了。”藤条勒进周绸缪的体内，他痛得咬牙。

好不容易解开一只手，林思南看看他的长剑所在之处，只能赌一把了。

他一个翻身，不顾藤条收紧刮破皮肤，拾起远处的长剑将藤条全部斩断。

“差点被勒死。”周绸缪躺在地上深深的喘着气，该死的藤条，他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里。

林思南将他的佩剑递给他，顾不得白衣上的血痕，“没事吧。”

“这件事都怪我。”周绸缪从地上爬起来，“要不是我轻信她也不会有这些事。”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林思南拍了拍他的肩，“还是先想办法出……”

话还没说完藤蔓再次袭过来，没完没了的堆积在一起，没一会就将二人包围。

林思南汇集灵力于剑中，直直的向藤蔓攻过去，似乎感受到了威胁，藤蔓竟然又尽数褪去，所有的枝叶都没入泥土之中，院中一下子辽阔了不少。

这东西成精了？林思南看着手中的剑，还未碰到一根枝丫就逃了？

“怎么只有你们，他人呢？”

二人听声回头，看见了立于院中的谷风，见他正面色有些怪异，双颊潮红眼神却阴沉得骇人。

“他随姑射去了里面。”林思南戒备问道，“灵真没跟你一起？”

谷风不语，径直往里面走去，没想到自己会在姑射的幻境中困那么久。

都怪那个梦境太真实了……

林思南担忧的往幻阵之处看了一眼，随后同周绸缪一起跟在谷风身后。

越往里走，四周栏杆上绿色的细藤更加繁茂，连地上都是，有的枝叶间甚至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有淡淡的清香袭来。

周绸缪看着这些藤蔓实在讨厌的紧，想起刚刚差点被勒死，他愤恨的抬脚揣了一下，弄断了不少细藤，第二脚还没抬脚，便被林思南拦住。

“这里古怪的很，还是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刚落，突然无数的藤蔓突然又朝三人袭了过来，还没等他们出手，谷风便拔出剑一瞬间将所有的枝叶砍尽，随后他看了一眼还欲攻击的藤蔓，那些触手像受了威胁，乖乖的退回墙壁的缝隙之中，也因此看清了地上的血迹……

这是林思南第一次见谷风出手，虽一直知晓他修为了得，还是不免震惊，这样的人若是与他们为敌……

“这是师父的血？”周绸缪蹲下身看着地上粘稠的血液，鲜红色液体上泛着白色的荧光。

“看起来不像人血……”林思南看了一眼，抬头看着走远的谷风，对周绸缪道，“跟上去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