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7章 第七章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朱门，两侧是雕花镂空的柱子，推开门血腥气夹杂着风雪的味道迎面而来。

金碧辉煌的屋内烛火闪烁，化作丝线的灵力悬浮于半空之中。

“师父！”

法阵中……柳幼湛正紧紧扼住姑射的脖子……

“别过去。”林思南拉住欲上前的周绸缪，指着四周透明的丝线道，“要是不小心绞到这些灵线，你也会被拉入阵中，成为他手中的傀儡。”

看见眼前的一切谷风面上表情并无太大变化，他立于门边似乎松了口气。

“这……这是傀儡阵。”周绸缪担忧道，“师父现在的身体怕是难驭此阵。”

傀儡阵凶险邪恶，稍有不慎便会被阵法吞噬，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因此早就被列入禁术。

林思南没想到他竟然修习如此邪门的法阵。

见有人入内，柳幼湛似乎并不意外，他一手执箫，一手仍扼住姑射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选好了吗？”他轻声发问，此时此刻柔和的声音太过诡异，“是你自己取，还是我替你取。”

“你没有骗我……”姑射俏丽的脸狰狞 ，灵力化作的丝线将她死死缠住，让她无法挣扎。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骗你吗？”柳幼湛眨眨眼，轻蔑的一笑，突然胸口剧痛传来，他的笑凝固在脸上。

伤口又裂开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姑射看出他的不对劲，抓住时机奋力一跃。

柳幼湛大惊，反手扯紧手中的丝线，灵力的透支让他体内气血涌动，他强忍着咽下喉间的甜腥。

阵中的姑射还在不断挣扎，娇好的面容早已痛得扭曲，丝线抠进她的肌肤，发出凄厉的叫声。

眼看就要逃脱一瞬间，傀儡阵的束缚相比之前更加牢固，禁锢得她动都不能动，只能如木偶一般被人提在手中。

柳幼湛回头看了一眼，谷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手为他渡灵力，一手压制住欲挣脱的姑射。

“专心。”谷风提醒道。

顾不得太多，柳幼湛用将姑射扯到自己面前，“是你自己不肯动手，痛也是你自找的。”取出匕首将她的生源挖了出来。

“……啊。”姑射惨叫一声，一朵透明的雪花从她胸口而出。

失了生源的姑射再也不能反抗，她怨恨的看着柳幼湛将雪花收入掌心吸食上面的灵力。

吸食殆尽的生源最后变成了一朵暗淡无光的雪花。

“师父他……夺了姑射的生源。”

林思南皱眉，“没想到他竟然用这种损阴德的法子。”

有了姑射的生源，旧伤不再流血，果然也不再痛了，柳幼湛舒心的吐了口气。

他将雪花扔给早已化为雪白鹿形的姑射，捻诀收了傀儡阵。

一只萤虫从小鹿身上飞出，不动声色的钻进柳幼湛袖中，顺道理了理衣袖，转过身他冲谷风道，“多谢。”

谷风放低了声音，“她的生源虽属阴寒，但并不能疗愈朱雀之血的焚伤。”

柳幼湛微微皱眉并未接话，擦拭完匕首上的血迹将其收回怀中，就算他猜到了自己的目的，可那又如何。

姑射没了束缚慢慢站起来，虽然没有灵力，但好在生源未碎，此刻她也只能狠狠的看着眼前的凡人。

“是你先起的杀心，我不过是为了自保。”听得出来柳幼湛心情很好，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轻松了，自从醒来身上的旧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你说会带我去找他，还算不算数？还是……从头到尾这只是你的算计，你在骗我……”

“若是假的，我早就捏碎了你的生源，不过你刚刚害我旧伤复发，这笔账我们怎么算？”

“我的生源都给你了 ，还要怎么算。”小鹿气的尥蹶子。

见她又急又气的蠢样，柳幼湛忍不住笑了一下。

竟然还笑的得出来，林思南忍不住对他道，“她毕竟是神族，你这么夺她生源实在有违天道。”

“其实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放任她不管，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害。”

“去你的迫不得已，你根本就是故意让那傻小子做诱饵，借此将这些人都引过来，你好找机会夺我生源……”姑射咬牙切齿，在看到柳幼湛不善的目光后才不敢多说，今时不同往日，这个凡人城府太深、手段又狠辣，相比当年的魔族还要狡诈。

“思南君不会信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吧。”柳幼湛无奈的解释。

林思南不语，一旁的周绸缪面色坚定，“我相信师父不会害我。”

“那是自然。”柳幼湛又对林思南道，“灵真是否还困在幻阵中。”

“嗯。”林思南点点头。

姑射虽被夺了生源，但入口大厅的法阵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远远看去幻阵反而膨胀了不少。

“也不知道有何心障，竟然陷的这么深。”姑射讥讽道，“凡人的贪念真是可怕。”

林思南看着鹿形的姑射道，“快放他出来。”

“他自己不能勘破就永远也别想出来了。”姑射翻了个白眼，“这可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贪念害了他，谁让他打开那个盒子的。”

周绸缪急道，“这幻阵不是你布的吗？为何不能解。”

“谁说这阵是我布的。”鹿脸不屑，“我好不容易将它收进盒子里，你们偏要打开，自己作死怪得了谁？”她转头又对一旁的谷风道，“不过你真是让我意外，竟然能从阵中逃脱，很少有人能过的了自己的贪念。”

“镜花水月皆是空象，梦境虽美却只是虚幻。”谷风道，“破阵并不难，是他自己贪恋美梦不愿出来。”

“此处所有藤条应该都是来自幻阵，你不能控制此阵却能控制这些藤条？”林思南道，“还是你在说谎？”

“来自幻阵又如何，你忘了我主人是谁了？这世间花草皆是他的恩惠，受我掌控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现在怎么办。”周绸缪道，“照这么说，灵真岂不是……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林思南拉住他，“我去，你守在外面，若我们没出来千万不要涉嫌。”

“还是我去吧，这里我最擅法阵。”柳幼湛指尖轻点，欲探谢灵真的梦境。

谷风抓住他的肩膀，“你受伤了，莫要涉险。”

他低头看了看被姑射所伤的伤口，“一点小伤并不碍事，我若不去只怕不消片刻，灵真便会永远困在梦中再也出不来。”

林思南上前两步，“我随你一起进阵。”

“不用，若半个时辰我没出来，你们就强行破阵。”

柳幼湛又对谷风道，“要不你随我一起进去。”

“我不会随你进阵。”谷风拒绝，“你也不用好奇我有什么执念。”

又被看穿了，柳幼湛叹了口气，只好独自踏入阵中。

姑射早就退到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幻阵中烟雾缭绕，朦胧中能看清树的轮廓，妖族的幻阵能映射出心中最强的渴望，只要你想它会满足你所有所求。

“师叔。”

声音从背后传来，柳幼湛缓缓转身看着面前满脸疮疤的少年，一张极丑的脸，唯有一双眼眸干净清澈、灿若星辰。

“你终于来找我了，我等了你好久……”少年笑着跑过来，近在咫尺的时候又停下脚步，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师叔不高兴吗……”

柳幼湛残忍的勾起嘴角，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划破了食指，他微微侧着头带着鼻音道，“我受伤了。”

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眉头也跟着皱起来。

少年单膝跪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受伤的手，心疼的含住食指伤口轻轻舔舐。

柳幼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他蹲下来与那个人对视，“为何你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师叔……”少年懵懂的看着他。

“为了抵挡妖族，救所谓的苍生，所有人都期待我割破封印，替他们争取活命的机会。”柳幼湛抽回手，“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疼吗？”

“……对不起。”

“原以为真的能映射人心，原来也不会如此。”柳幼湛抬起少年的下巴轻声笑道，“他从来都不会说对不起，因为他根本就不会逆我心的意。”

随后少年的身影化作一团青烟，四周的景象转换，又慢慢清晰起来。

泽恩大殿中灯火辉煌，红色的绸缎拉得到处都是……他看到了一脸笑意的谢灵真……

真是有趣……柳幼湛索性坐下看着堂下的人，他撑着头面无表情的欣赏这一场闹剧，这才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不知道这一次林茂会作何抉择。

看也看够了，指尖轻点，一支灵箭出现在他手中，随着谢灵真中箭倒地，一瞬间梦境开始脱落。

柳幼湛拽起地上的人，飞身一跃将残破的梦境甩到身后。

外面的人等得正焦急，看着幻阵被迫，立马迎了上来。

林思南上前接住昏迷不醒的谢灵真，从怀里掏出一颗丹药送入他口中，“灵真、灵真……”

“还好吗？”谷风看着他还在滴血的食指，“你的伤口要赶紧包扎一下。”他拉起柳幼湛的手，扯下自己的发带，将伤口牢牢护住。

一旁的周绸缪道，“你对我师父这么热情做什么。”

“不可无礼，他是你师伯的好友，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柳幼湛轻声呵斥，“况且他也是为我好。”他抬起手看了看被包住的伤口，对谷风道，“算起来这是你第三次帮我了，多谢。”

“第四次。”

“嗯？”

“之前在街上是我送你回的客栈。”

“也是。”柳幼湛抽回自己包扎好的手。

服下药后谢灵真缓缓醒来，似乎有点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看着林思南的脸试探性的说道，“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你入了姑射的幻阵，是……幼湛救了你。”

“啊？”谢灵真赶紧站起来，他一个不稳又差点摔倒，幸亏林思南及时扶住他，“多谢尊主出手相救，灵真感激不尽。”

“说了不用这么客气。”柳幼湛笑道，“思南君都对我直呼其名了，你也不必尊主尊主的叫了，救你也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什么举手之劳，你明明就是特地去救灵真的，师父你怎么老说这些话。”周绸缪想到他这种烂好人的脾气有些气愤，就是因为这样，所有人才不会尊敬他，明明做了好事他也不声张。

柳幼湛敲了一下周绸缪的头，“就你话多。”

周绸缪受宠若惊，幸好师父还是那个师父，就算有时候喜怒无常，依旧还是温柔和顺的性子，他忍不住笑了笑，扶着柳幼湛问他伤口痛不痛。

姑射看着这番景象，一时间到倒有点分不出真假，直到她想起这个人冷眼设傀儡阵时的样子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