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微亮,突然一声响打破了原有的宁静,空中的烟火瞬间散开成北斗七星的形状,院外脚步声频频,明显是慌做一团。
想来冰室被破,里面神器被偷走,却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着实是给了泽恩宗狠狠的一巴掌。
“发生什么事了?”看着门外站着的人,芳遇不悦的皱起眉。
“我怎么知道。”
“你来敲我的门,外面就吵嚷起来了,这未免太巧了吧。”
柳幼湛垂下眼角,无辜道,“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有点害怕,睡不着就想来看看师兄。”
“少在我面前卖乖。”芳遇没好气道,从小到大面前的凡人回回用这个理由霸占莫岚山,因此现在一听到他说这些,就忍不住犯恶心。
“听师兄的话,我已经解了林茂的蛊毒,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你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柳幼湛没有回答,转口问道,“我脖子上的神印可以解吗?”
“这东西认主,以我之力不可解。”芳遇道,“还是得去找谷风。”
“说来说去就是还没有一个妥善的办法。”柳幼湛烦闷的皱眉,一把拨开面前的人,走到床边脱鞋躺了上去,“我累了,给你个机会守着我睡。”
“呸!你以为我是你的看门狗吗?”芳遇气道,说着就去扯住他的胳膊,“给我下来。”
“嘶……疼……”柳幼湛捂住胸口,“你下手还真重。”
“你少装,我根本就没……”话说了一半,芳遇突然住口,做了一个深呼吸,懊气的背对着床坐在桌边。
柳幼湛故作疑惑,“怎么不说了?”
“明知故问。”芳遇咬牙道,“哥哥说了,你想睡就睡吧。”
床上的人低低笑了几声,撑着头道,“还是师兄对我好。”
芳遇翻了个白眼,没有再搭话,闭上眼静心凝神继续修炼。
四周晦暗,正是好睡时节,柳幼湛松了精神脱了外衣缩进被子里,还没睡着,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谁啊?”早在有人靠近是,芳遇就听到了脚步声,不慌不忙的点起蜡烛,纵使妖族视力过人,但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
“是我,林司南。”
刚进门,他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柳幼湛,明明周身一股柔和的气质,此刻面容却显得有些阴冷,迷蒙的琥珀色瞳孔掺着几丝媚,撑着头轻蔑的与他对视。
“是出了什么事吗?司南君怎么一大早就来了。”芳遇不解道。
“翎凰琴不见了。”林司南说出来意,就在方才他已经去过柳幼湛的房间,没看到人便找来了这里。
芳遇眉心一跳,余光瞥到一脸淡定的柳幼湛,不用怀疑,这个事铁定就是他,说什么想念哥哥,其实就是来避难的,顺手将他推出去当挡箭牌。
“神器丢失……难不成是有妖潜了进来?”只能硬着头皮祸水东引了,还只能引到自家。
“如今妖族中能运用神器的除了鹤妖一族,再无旁者。”林司南神色冷漠,“为了防止万一,冰室外围早就布下诛邪阵,只要一有妖靠近,便会立马启动,如今阵还在,神器却不见了。”
“鹤妖一族?”柳幼湛坐起身子,“你是说星禾。”
他只着了里衣,红色的神印从微低的领口露了出来,林司南有些烦躁的别开眼,“你与他交过手,难道不知道鹤族曾追随神族凤凰一脉。”
怪不得星珑的妖灵中带有一丝神力,而星禾也能使用湫域镜,原以为是偷来的神力,现在看来竟是祖传的。
“这个我确实不清楚。”柳幼湛如实道,琥珀色的眼眸微抬,“不过你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
“神器丢失与妖族无关,那便和谷风、青链相关,这两方都与你脱不了干系。”
“你不会怀疑我同他们里应外合窃取神器吧,且不说我如今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纵然要做,可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况且这一晚上我都跟师兄在一起。”
“确实如此。”芳遇咬牙附和。
林司南却继续问道,“你的旧伤不是仰仗谷风才得以疗愈吗?”
柳幼湛轻笑出声,嘴角的弧度轻蔑且傲慢,“若真是神族取走了神器,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翎凰琴本就属于梵胥,而青链正是凤凰一族遗脉,想想她取走自家的东西实乃天经地义。”
“她是凤凰?”
“是啊,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厌恶我,还不是觉得我这个凡人玷污了凤凰一族的血脉。”
林司南思虑片刻反问道,“此事你是否早就知情,之前你提醒我用翎凰琴引出斓生是不是也在为此制造机会。”
柳幼湛被他问的有些发懵,这个答案还真没提前想好,当时虽然也想过取上面的灵力,但更多的是如何引诱斓生杀了这些人,“……你想太多了。”
“其实阿湛说的也有道理。”芳遇叹了口气,“凡人无法使用神器,留着也只是个摆件,若当真重归神族也不算坏事。”
“莫山主。”林司南话锋一转,“你这么关爱他,为何视他脖子上的神印为无物,你就不怕他受神族胁迫。”
谁敢胁迫他,得来的只会是百倍的报复,芳遇暗自冷笑,面上却愁容不展,“以我对谷风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的,更不会允许青链这么做,这神印压制的不是阿湛,而是聚魄珠。”
林司南皱眉,知晓凡人之躯承载不了神明的恩惠,也猜到了其中的敲门,便没再问下去。
待人走后,芳遇黑着脸坐到床边,“说吧,你取翎凰琴做什么?”
“你怎知一定是我。”柳幼湛好笑道,“说不定就是青链呢,她一早就知道了我遗承的是梵胥的神力,取走他的翎凰琴也在情理之中。”
“我不是林司南,吃不了你的哑巴亏。”想到什么,芳遇一把扯住他的肩膀,“你想取上面的神力?该不会你还想着要报仇吧?”
“放心,不考虑自己,我总要顾着师兄。”柳幼湛握住他的手,低声道,“琴是我拿的,但绝不是为了报仇,我是实在痛的受不了了,才这么做的,师兄不会怪我吧。”这话是对莫岚山说的。
芳遇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而莫岚山在心底又心疼起这个师弟。
柳幼湛一直待到天亮才离开。
心情甚佳迈着轻快的步子,白皙的脸迎着春日暖阳,眼睛的涩感竟也减退了不少,这一次真是要多谢凤律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面前的人却往前走了几步。
“还有什么事?”柳幼湛淡淡的开口。
“凡人擅用神力会遭到反噬。”林司南眉头微蹙,言语间带着警告。
“你在怀疑我。”
“方才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既然如此,你来跟我对质又有何意义,反正我不会说真话,你想要的答案我更不会承认。”
对于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林司南气的有些发抖,“都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旧伤还没好你就这么糟蹋自己,当真不怕被反噬身亡。”
柳幼湛却展开眼笑,“除了遗承在身体里梵胥的神力,其他的神力伤不到我。”
“当真是你……”
“不是。”他笑容依旧。
“神奇丢失,泽恩宗会遭到其他宗门嗤笑,你……”
柳幼湛打断他,“那便幻化一个假的,继续供上,反正也不会有人发现。”
“柳幼湛!”林司南气极,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涌上心头,纵然是复出真心示好、以诚相待,这个人骗他、杀他依旧没有丝毫手软。
他一挥衣袖,银剑出鞘,笔直的刺了过去。
柳幼湛侧头避开,指尖幻出灵线,第二剑过来时,还没等他出手,一个身影护到他的面前,将刺过来的剑锋挑开。
指尖一动,柳幼湛收了灵线,温着嗓子对来人道,“他污蔑我偷了神器,不许我离开。”言语间带着嗔怪,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神器本就不属于凡人,哪有偷盗一说。”谷风侧身上下打量了柳幼湛一眼,见他并未受伤,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对林司南继续道,“泽恩宗若当真想要,我倒是可以交予一件,你们可以继续珍藏供奉。”
他神色自然且带有诚意,看起来并无任何玩闹取笑的意思,偏他越是这副模样,柳幼湛越是觉得好笑,一本正经的戳人痛脚还真是第一次见,只怀有仁心却不懂人心跟自以为是有何区别。
果然林司南怒道,“你不请自来,把我泽恩宗当成什么了?”
“我此来并无恶意。”谷风道,“倒是你,没有证据就污蔑他人,可曾念过半分同门之谊。”
“不用你在这替他说话,你了解他多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他给我父亲下毒、要杀我的时候,何时念过同门之谊。”
柳幼湛扯过谷风的袖子,将他往后一带,拉到身侧,侃然正色道,“我与他并非同门,何来同门之谊,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少在这里恶心我。”
如今真是多嘴的让人讨厌。
琥珀色的眸中染上薄怒,甚至十分不悦的挥开了谷风伸过来的手。
“你想让我怎么做?”谷风低声道,“只要你说,我都听你的。”
见他乖觉,柳幼湛面色稍缓,只是眸中的寒意依旧,如恩赐般开口,“把剑收了。”在这里动手实非明智之举,万一叨扰到师兄,怕是又要担心自己。
闻言,谷风立刻收起剑。
林司南没料到他会如此讨好听话,二人之间与其说柳幼湛是被神印制约的那个,倒不如说谷风才是。
“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就此作罢各自离开,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柳幼湛语气种带着不耐。
林司南莫名道,“这叫各退一步?”
“先前是我不对,你生气我不怪你,但神器的事确实与我无关,就算我不是什么好人,也不必事事都往我身上扣吧。”纵然烦倦,柳幼湛依旧耐着性子解释。
林茂等人已经知道了芳遇的事,若是眼前的蠢货将此事往他身上推,只怕到时候三个老东西会怀疑到芳遇头上,以为是他联合妖族,窃取神器。
见林司南不语,柳幼湛继续道,“你要是不信,可以搜一搜,我的屋子、我师兄的屋子、还是身上你都可以搜。”
林司南半信半疑,还没开口,就听见谷风道。
“不必搜了,翎凰琴是我和青链取走的。”他眼底掀起一股凛意,将柳幼湛掩在身后,“泽恩宗想要就来找我吧。”
这一次倒是聪明,柳幼湛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
“事已至此,泽恩宗我是不好再留了。”他叹了口气,对谷风道,“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师兄一起离开。”
林司南急道,“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你不必……”
答复他的是柳幼湛的背影和谷风得偿所愿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