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长空黑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既然柳幼湛要走，芳遇当然举双手赞成，虽说身体还没有恢复，但总比在这提心吊胆的好。

“刚刚姓林的一脸阴沉，我还以为他要扣下你，不让你离开。”离开泽恩宗，芳遇伸了个懒腰，随口道，“你说你临走了还要惹事。”

摘掉纱笠，琥珀色的眸子如寒月，“我会随谷风回去，你要一起吗？”

芳遇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旁边的谷风，将人拉到一旁，低声道，“哥哥并不想让你继续跟他接触，再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不如你试着求求他，让他给你解了神印，随我一起回妖族，再也不要管这世间的破事了。”

“没有神印我会被勒死。”柳幼湛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解了他的神印，我就可以烙下我的神印，到时候我会帮你牵制住聚魄珠。”

“之前你还说没有办法，现在怎么答的这么快？”

“我之前是说我没办法解神印，但不代表我没办法制住聚魄珠，此事主要还是要看谷风愿不愿意放过你。”见他面露疑色，怕是在怀疑自己先前没说是存了什么坏心思，于是芳遇直说道，“还有一点，就是觉得这个办法对你用有点……恶心。”一想到这个蛇蝎会粘着他，芳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躁。

柳幼湛冷笑，“确实恶心，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你！我跟哥哥用同一个身体，你嫌弃我就是嫌弃他。”

“闭嘴！听到你说话我就嫌烦，滚开！”

“口气这么大，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芳遇一把扯住柳幼湛的衣领。

来不及收紧，就被剑柄挑开了，谷风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芳遇甩了甩被敲痛的手腕，“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哪里轮到你插手。”

“滋养灵识不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更何况你若真伤了他，莫山主断不会轻易原谅你。”谷风的声音中带着无奈的冷漠，他知道话不能说的太重，毕竟这也是莫岚山。

芳遇却冷哼了一声。

“你许久不回妖族，该回去看看了。”柳幼湛理了理领口，看向芳遇，知道他对此提议定有话说，便直接打消他的顾虑解释道，“你放心，我会听师兄的话，绝不再惹是生非。”

芳遇眯着眼，半信半疑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支走我？除非你用柳时雨的名义起誓。”

“好。”柳幼湛一口答应，“我以柳时雨的名义起誓，绝对乖乖听话。”

没想到他答得这么痛快，芳遇有些意外，也没多想，不过有柳时雨作保，他也不敢怎么样，当然此刻还是莫岚山更重要些，之前为了救人，莫岚山强硬支撑，灵识更为虚弱，现在必须回去静修，待在柳幼湛身边时刻也无法静下心。

“……真不考虑我说的？”芳遇又确认了一遍，到时候也算给哥哥一个交代。

“不考虑。”这次回答的是谷风，他轻轻揽过柳幼湛的腰身，对芳遇道，“野兽气味腌臜浑浊，嗅者欲吐，你自己难道感觉不到吗？”

芳遇恼羞成怒，气极烦笑，仿这莫岚山的声调道，“记得从前与阿湛同寝，最喜欢往我怀里钻，还说我身上清爽宜人，既好闻又舒适。”

谷风只淡淡笑了一下，“他视你为兄长，自然愿意跟你亲近。”

竟然没有生气，芳遇不屑的哼了一声，这性子到跟之前有些不一样，难道是怕柳幼湛生气故意忍着？

“我饿了。”看出他的疑惑，柳幼湛突然开口，指了指对面热闹的长街，抬脚就要过去。

“凡人就是事多。”芳遇翻了个白眼，“我就不奉陪，先回妖族了，记住你说过的话，别再让哥哥担心。”

说完一晃身形，混入到人群中，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踏进熟悉的院子，柳幼湛随口问道。

“最多只需四日。”谷风推开门，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密室内一把剑悬于炉鼎，形态十分特别，剑身很细，金银色相间，遍布龟背一般的花纹。

“这是……”

“祈烈剑。”谷风欣慰的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解释道，“等开了刃口……就可以填补一切遗憾。”

侧过头，谷风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相比以往的冷静多思，显得诚挚又可爱，看着比屋外的阳光还要暖上几分，一时间竟然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低下头看向琥珀色的眼眸，探究中带着一丝暖意。

“……只是突然有些可惜。”看着这种好看的脸，柳幼湛脱口而出，说完他才觉得有些不对，怎么把心中所思就这么说了出来。

于是心虚的坐到桌边，避开对方探寻的目光。

“为何会是可惜？我以为你会很开心。”谷风自然而然的坐到他身侧，取出方才在街上买的豆沙包，又顺手倒了杯茶一起递了过来。

“如果我能长得好一点，性情也好一点，你我站在一起也算是相配，可惜……我偏偏是这个样子。”要是一出生便跟在柳时雨身边就好了，至少还能有个人样……

他生来被轻视，儿时那些跟他差不多大的弟子经常说，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就该与他无缘，他这么个人配个乞丐丑夫在一起最好。

曾经他还真信以为真了……第一次是谢灵真肮脏的乞丐，第二次是落月……总以为这种什么也没有又丑陋的人不会抛弃嫌恶自己，可惜还是失败了……

谷风牵起他的手，“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不信我。”

都有，柳幼湛也不想避讳，直接问了出来。

“人心诡诈、人性难测，我无法确定心中所想所思的情谊是否算得上真心，你能确定吗？”确定你现在所说的皆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掌心收紧，谷风认真道，“既然有反思，就说明算得上，以你的脾性若是没有一点真心，绝对不会为此纠结。”见柳幼湛依旧眉头紧锁，谷风继续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做我手上的刀，你的狠毒与冷漠并不是过错，也不该被我利用，我想要的是希望你能一直陪着我，在我迷茫、难过时能听我说说话。”

真是句句真诚，柳幼湛放下饮了一半的茶 ，“怎么突然开窍了，这些话说得还真的动听。”

“你不喜欢？”

“不，比起从前，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谷风欣喜，激动的吻了一下柳幼湛的手腕，“有你的认可我很开心。”

柳幼湛报以一笑，看着杯中的茶，他所言非虚，同先前的谷风相比，如今的他绝对不会再往茶里加东西。

人心的善意如同恶念一样，一旦发芽就会成为自身信念，如果是弱者，或许会趋于选择更有利自己的，或善或恶都说不准，可如谷风这样的强者，他的能力足以维护他的信念，所以一旦选择就不会轻易改变，就如同他现在选择善一样，这样的想法不允许他用龌龊的手段。

“还有一件事，这里我是否可以自由出入？如果我想上街转转，你还会拦着我吗？”

“当然可以。”谷风宠溺道，“我不会困着你，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柳幼湛报以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随处看看，毕竟要长久住下，要是有不喜欢的地方，我记了告诉你，你记得改掉重新布置。”

“我陪你一起。”

“不用了。”柳幼湛指了指祈烈剑，“你留下好好努力，四天时间还是长了些，比起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遵命。”嘴上这么说，谷风却始终没有放开他的手。

不得已最后还是给了点甜头。

申时天空下起小雨，如同纺出的细纱，丝丝缕缕连绵不断。

见到来人，凤律有些吃惊，看到他怀中的东西后，不禁上前，“翎凰琴。”

“此琴一直存于泽恩宗，自从上次听到神君的琴声后，我就想着有一天要交予神君。”柳幼湛随手放下手中的竹伞，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进来吧。”

将琴放到案上，柳幼湛看到了纱帘后的宵华，随后冲她微微一笑。

小兔子大惊，猛的往里一缩，左顾右盼了几次，慌不择路剑逃窜了出去。

一直站在原地柳幼湛叹了口气，“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对她做过什么这么快就忘了。”凤律拨弄了着琴弦，“那件事你可想到对策了？”

柳幼湛笑笑，答得直接了当，“谷风交给我，但是青链……得靠你拦着。”

“该说的我都说了，阿姐意已决，我根本拦不住她，神族的灭亡一直都是她的心结，如今有机会从头来过，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的。”

“我教你你一招。”柳幼湛狡黠凑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凤律面露难色，“就算如此，我也只能阻她片刻。”

“片刻就够了。”

“那你打算怎么拦住谷风。”

柳幼湛讳莫如深冲他笑了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该不会是想……杀了他？”凤律皱眉，一把钳住他的手腕。

“怎会。”杀了他也只是片刻痛苦。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急。”登高才能跌重，唯有快实现心中所想时，将一切破坏，眼看着所有努力付之东流，那才有意思。

凤律狐疑道，“你当真会帮我拦着他？还是你只是在搪塞我，跟阿姐起先瞒着我一样，随口给我一个安心借口，不希望我再插手捣乱。”

柳幼湛难得好心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可你现在只能信我，那便信我一次吧。”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从背后袭来，柳幼湛顺手一拉，将凤律揽到身前，自己则躲到他身后。

等凤律反应过来，银色的枪头离他不到一寸。

“阿姐。”凤律唤了一声。

青链枪头微偏，指着他身后的凡人，“给我出来。”

柳幼湛一脸淡然，“别这么紧张，我是来送东西的，顺便找你。”

顺着他的目光，青链看到了桌上的翎凰琴，“找我做什么？”

“混沌入口就在泽恩宗，你不提前将许蔚带出来吗？”

听到这个名字，青链的脸更黑了，咬牙道，“他不愿意。”

“你找过他了。”柳幼湛自凤律身后走了出来，挑开面前的红枪，走近看到了她脸上发红的印子，怪不得心情这么差，一上来就动手，“我竟不知他还有打女人的恶习。”

青链别开脸，收了红枪，一屁股坐到桌边，“胡说什么，谁敢跟我动手，老子卸了他的爪子，我这是不小心撞的。”

“我离开泽恩宗并未同他道别，若他有良心，这两日就会找过来，到时候你直接将人绑了关起来。”柳幼湛自顾自的说道。

青链嗤之以鼻，“也就你聪明，真这么简单，我早就将人绑来了。”

“你是怕他生气。”柳幼湛笑了一下，“那便同他说我旧伤发了，需要他救治，这样他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

青链思虑了一会，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着凤律道，“以后我不在，不要单独见他。”精的要死，就算为对方好的同时，也是充满了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