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为何愁眉不展 第79章 牛忙

一旁的吴逸刚想靠近，便被摄影师喝住，再一扭头，发现那俩人顺利地换了另一个拍摄姿势，而其他助理举着仙女棒，为摄影师的构图添砖加瓦。

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摸不着头脑，却也没法不信任这位摄影师的审美。既然他说好，那就肯定好，但问题是……

他朝乔恒投去了近乎求助的目光，而乔恒也捂住了脸，连连摇头。

乔恒也懵啊。谁知道自己那位在外从来不喝酒的老板，耍起酒疯竟然是此等惨状。

他拼命搜索着词库，除了“耍流氓”，好像也找不到更贴切的了。但对自己女朋友也算耍流氓吗？他不知道，他放弃了思考。

俩人在经历了一通内心挣扎后，彻底妥协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它还能运转，就不要乱折腾。

俩人逐渐退回到摄影棚的两边，脸色精彩地看着二人不断跟随摄影师的提示，变换道具、姿势和造型。

跌跌撞撞，阴差阳错着，拍摄终于结束了。

“好，各位老师辛苦了！”摄影师连忙奔向电脑，把照片发给高敞。

高敞浑身上下都是薄汗，正气喘吁吁抵着佟焰，感受到手上的力量褪去，才好好直起了身子。

她毫不掩饰地瞪着他，佟焰却看也不看一眼，只是遥遥望着摄影师那边的动作。

这人是真耍酒疯，还是装的？高敞心里也拿不准。谁让她这辈子都没怎么跟醉汉打交道不说，还从没见过佟焰的醉态。

看着这人依靠桌子的从容，她竟然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细看的话，那张俊脸在摄影棚的大灯下，竟然显出了几分幼态，让她瞬间想起小时候。

那个时候，佟焰也是这样，盯着一张让人看不出喜怒的脸，在她一己之力孤立所有人的时候，像个幽灵一样，冷冷地跟在她后面。

那双眼睛和现在很像，只不过那时的长睫毛，和现在比起来就柔软许多。

顺着光线，她痴痴望着佟焰的眉眼，半天也缓不过神。

“好了高总，都发过去了。”摄影师说。

“哦，嗯，好。”高敞接过吴逸递来的手机，点开聊天框，从中选出一些，转发给佟焰。

一旁的佟焰掏出兜里的手机，晃晃悠悠但根本没耽误事，就和高敞一前一后发了官宣的博客，互相转发完，又被节目组转发。

以防万一，她还专门监制了佟焰的博文，结果人家压根没出什么错，让她怀疑他根本没醉。

“发完了？”她瞥了眼佟焰。

“嗯。”

又是这一个字。高敞逐渐心烦：“那走吧。”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

却在转身的瞬间，被扣住肩膀。

方才拍照时，嘴唇上的热意还未散去。高敞到现在还在恍惚，觉得跟做梦一样。但每当她陷入幻觉，觉得他们两个还和从前一样时，那股刺鼻的酒气，就会把她唤醒。

好比放风筝时，拽绳是为了放得更远。高敞的理智，也在这一拉一扯间，升到云间雾中。

但当肩膀传来熟悉的热度，她的心脏还是为之一紧。

“干什么。”她反扣住佟焰的手背，指甲也微微钳进皮肉。

但佟焰就是不松手，还妄想将她转过来。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熟悉气息，她努力调整着呼吸：“佟焰，我还有事。”

“这么晚了，你还能有什么事。”

“工作。”

“我不信，”佟焰一句一顿地说，“那几个剧，你的镜头都拍完了，还能有什么工作。”

吴逸向前迈步：“她……”

“是艺人的工作，”高敞打断道，“人手不够，我去还能防止她被看人下菜碟。”

佟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了手掌。

高敞感到肩膀一阵刺骨的冰凉，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回头望了佟焰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

“那就这样。”

“晚上，我在家等你。”佟焰说。

高敞自嘲般笑了笑，头也不回离开了尚光。

回到车里，吴逸才问：“还有啥要交代的吗？”

高敞在脑子里从头到尾理了一下，伸手进包，拽出一串钥匙，往副驾驶座位上一甩。

吴逸被这动静吓得一激灵：“什么意思？”

“我家冰箱里还有剩菜，好几天了，你帮我扔了吧。”

“哦，行……但佟焰不是说会去你家？”

“你去。”

“好吧，”吴逸向旁边瞥了眼，“还有车钥匙？”

“嗯，雪豹的，你帮我拿着。”

“行。”吴逸顿了一下，开口，“小赵她们应该已经到了。”

“嗯。”

二人无言，就这么度过了高敞出道以来最沉默的一程。

吴逸不适应，高敞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现在，只有这种疏离感，才让她觉得自己完好无缺，不至于溃散。

她深吸一口气，好让自己不至于缺氧。

望着窗外的熟悉的灯火阑珊，她竟发现自己从未属于过这里。

沈彩只管男朋友，从不把她和高怀安当回事。

高怀安现在倒是重视家庭了，只不过重视的是和杨琪的家庭。

至于尚光，经历了“存地失人”的大换血，还有高远的打压，也变成了陌生的模样。

而她以为能并肩前行的佟焰，竟然成了她这辈子唯一提都不愿提起的人。

从小到大，高敞都没逃避过什么事。

她会痛，会输，也会蛰伏，但心里总是奔着那个无可动摇的目标。

但对佟焰，她无计可施，很多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回到以前？可能吗。

让他解释那个发夹？不过是照片门的重演罢了。

她无法判断，也失去了自我觉察的能力。

停滞。

这是她从未经历过的困顿，是从心理到行动的，真正意义上的停滞。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她的大脑都在回避一切关于佟焰的信息。

好比碰到烫手山芋会下意识撒手，如今的高敞，只要想起佟焰，就会和这个人的一切打太极。

只要不长触，就不会被烫伤。

这是她潜意识找到的，唯一解。

到了机场，吴逸帮高敞拿下三个硕大的行李箱，然后联系小赵她们两个随行助理，前来和他们汇合。

夜里秋风刺骨，而高敞只穿了一件大衣，吴逸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款羽绒服，披在她身上。

这动作他已经做了成千上万遍，但这一次，他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望着高敞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突然觉得高敞矮了不少。

他产生了幻觉，仿佛之前几年只是一场梦。

自己跟着老东家的独生女，仗着她有背景有能力，在业内狐假虎威，吃得比别人香，喝得比别人辣——

都只是幻觉。实际上她没有通天的本事，只是仗着狮子在打盹，才称了大王。

现在这个瑟瑟发抖，双目无神的，才是一直以来从未隐藏的，真正的她。

关于“气运”，虽然他是资深圈内人，也没信过这个东西。

这行无非就看能力和人脉。两个都有的人，就是混得比只有一个，甚至一个都不沾的人强。

但望着高敞那张留着精致妆容的脸，他竟然开始动摇。

还是那一个鼻子两个眼，还是那无懈可击的皮肤质感和妆容质量，但就是比过去看起来“廉价”不少。

像个普通人。

那么一个普通人，真能力挽狂澜吗？

“哎，吴逸！”小赵她们及时赶来。她们也是资深助理了，知道公共场合绝不直接喊高敞的名字。

高敞确认了她们一眼，然后默默牵过吴逸手中的两个行李箱，又调整了一下肩上的挎包：“走了。”

吴逸一怔：“嗯，在那边小心。”

之后小赵她们跟吴逸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登机了。

吴逸以为最后能得到高敞的嘱咐，但也还是破灭了。

高敞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计划都没留。

仿佛这只是普通行程，第二天就会回来。

不，就算是第二天就回，她也会简明扼要交代一些工作重点。

但这次，什么也没有。

连头也没回。

-

“佟总，喝点水吧。”

高敞走后，佟焰和乔恒没有马上离去。

她前脚刚走，佟焰后脚就越来越懵，到最后甚至站都站不稳。

乔恒连忙扶着他坐下，就近接了一杯温水，塞到他手里，看着他一饮而尽。

佟焰啪地把纸杯放到桌上，连忙起身：“走吧。”

乔恒虚扶一下，看他能走，就前面开路了。

他一步三回头，看着自己老板这幅“乍一看没事”的醉态，也萌生了某种奇怪的好奇心。

乔恒从大学认识佟焰，就被他的个人魅力吸引了。

佟焰稳重，实力强，从不搞那些花拳绣腿不说，还总能把那爱耍表面功夫的宋照云折腾得团团转。

嗯，其实他对宋总也没太大意见，只是比起宋照云那种张扬跋扈的风格，他更欣赏佟焰那种低调沉默的强大。

在他眼里，佟焰就是那种“值得跟”的人。而事实证明，他的选择十分正确。

咔嚓，车门打开，佟焰扶着门框顿了一秒，才迈开长腿挤进副驾驶。

在旁人眼中，他的行为或许没有什么问题。但作为成年累月跟在他身旁的助理，乔恒可太看得出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佟焰在外面喝酒，还醉了，更别说还是这么特别的醉法。

乔恒意外之余，有些小小的兴奋。

当一个人有点强大时，一个不起眼的马脚就能让人破灭。

但当一个人足够伟岸时，这种小缺点就会成为锦绣上的那朵鲜花，反而多了不少亲切感，让人更加崇拜。

佟焰一进车里，就拿出手边那瓶矿泉水，也不嫌凉，吨吨吨饮下。

不同于吴逸，对于这种琐事，乔恒才不会提醒，佟焰也从不需要这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