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莉娅好奇地将目光往克洛维尔身后探去,片刻后却缩了回来躲在克洛维尔怀里。
前方正有四五个彪形大汉朝他们走来。这几个男人手中握着铁锤,斧头以及各式工具,一眼看上去凶巴巴的,十分吓人。
克洛维尔扶着她的双肩将她拉开,低声道:“不用怕,他们是船上的商员。”
“喂!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手握铁锤的水手朝芙莉娅问道。
“……我……我叫托比……”芙莉娅看着水手手里的铁锤,连声音都不自觉地小了几分。
“哈哈哈……托比……”那水手一把揽过芙莉娅的肩膀,将她朝外面推去,“正好船靠岸了,来跟我们一起抓鱼吃。”
芙莉娅小心翼翼抬眼打量着水手。水手胡子浓密,像杂乱的海草一样肆意覆盖了他的大半张脸。
芙莉娅声音弱弱问道:“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约瑟夫。”约瑟夫一张嘴就是一口黄牙和一股老烟味。
芙莉娅险些被熏晕过去。
出了船舱,芙莉娅一眼就看到了蔚蓝的大海,一时间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约瑟夫给她背上来了一掌:“怎么?傻了?”
芙莉娅被他拍得直咳嗽,正拍着胸脯努力喘气时,右手却被身旁人握住。
克洛维尔拉起她的手弯下身去查看她的状况:“怎么样?还好吗?”
不待芙莉娅说话,克洛维尔又蹙眉对约瑟夫说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她受了伤。”
约瑟夫有些尴尬,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他……身子这么弱……”
手上传来的温度令芙莉娅有些心慌意乱,她将手从克洛维尔手里抽出,转移话题问道:“……我们……我们这是在船上?”
克洛维尔眺望了下远方,回道:“在波尔顿港口。”
芙莉娅看着宽阔的甲板,又问道:“这是谁的船?”
克洛维尔答道:“这是我的船。”
芙莉娅有些吃惊——这么大一艘船竟然是他的?
“那……他们是……”芙莉娅目光转向围在船头撒网捕鱼的那些男人。
“他们都是我的商员。”
这家伙原来这么有钱。
芙莉娅在心下感叹道。
难怪自己刚才张口要金币的时候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芙莉娅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向他多索要一些金币。
她又偷瞟了眼克洛维尔,却见克洛维尔正垂眼看着她。说不上是心虚还是什么,芙莉娅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连忙将视线别开。
克洛维尔也不知她怎么了,总觉得她有些别扭,像是在躲什么,搞得克洛维尔也有些不自在。
克洛维尔握拳咳嗽两声,对她道:“他们在捉鱼,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
芙莉娅走过去时,船员们已经将大网捞上来了,里面兜着不少鱼虾。
“快!去个人生火。”
芙莉娅见他们忙作一团,也想上去搭把手,于是跟着去捡了些柴火。
好在这些船员对这些事熟络得很,也不需要她怎么帮忙,不一会儿就在火盆上搭好了架子烤起了鱼。
烤好的第一条鱼,约瑟夫让芙莉娅给克洛维尔拿去。
芙莉娅看着不远处的克洛维尔,他正在靠在船舷上朝远处眺望,海风吹起他耳边深栗色的碎发,让人得以窥见他侧脸流畅深邃的轮廓。
芙莉娅拿着铁杆串着烤鱼朝克洛维尔走去。
“老大,鱼烤好了!”约瑟夫冷不防在芙莉娅身后喊了一声。
克洛维尔转过身来,正好看见朝他走来的芙莉娅。
他那一双碧眼坦坦荡荡地看着芙莉娅,芙莉娅却做不到同样坦荡地回望他。
芙莉娅别过视线,将烤鱼举到他跟前:“喏,你的鱼。”
克洛维尔见她又不正眼瞧自己,于是转过头去继续眺望大海:“你先吃。”
芙莉娅偷瞄他一眼,见他自顾自吹着海风,像是不愿搭理自己,有些郁闷地转身离开了。
芙莉娅坐在火盆边吃着烤鱼。
烤鱼火候拿捏得很好,又撒了些粗盐和香料,吃起来十分入味。
众水手对这烤鱼是赞不绝口,一口鱼一口小麦酒,边吃边聊十分有兴致。
芙莉娅明明也饿了,可这烤鱼到嘴里她只觉得索然无味。
她时不时往一旁偷瞟。那人就一直站在船舷边上吹冷风,也不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芙莉娅正聚精会神地偷窥克洛维尔,却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背上踩过。
她低头来看,吓得“哎哟”一声叫起来。
只见有只说不清是什么的小动物迈着两个大脚板从她跟前走过。
圆圆的脑袋上长着两个秃秃的小角,两只短短的小爪长在身前,它竟是像人一样站立走路。它短粗的脖颈上还系了条红色的披风,披风尾端露出一小截尾巴。
约瑟夫见芙莉娅吓得丢了魂儿,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向她解释道:“这是艾拉,老大养的小怪兽。”
“小怪兽?”
芙莉娅看着艾拉摇摇晃晃走到烤架边,抓起一支串着烤鱼铁杆,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向一旁。
那条烤鱼比它还要大。
“它咬人吗?”芙莉娅问。
约瑟夫笑嘻嘻道:“咬,我都被它咬过,它急了连老大都咬。”
“这么凶吗?”
芙莉娅看着艾拉的背影。
明明是只小怪兽,可偏要系个红色披风,只露个圆脑袋出来。小小的一只走在地上,右爪还握支串着烤鱼的铁杆。
看着别提多有趣儿了。
芙莉娅好奇地跟上去。
艾拉走到一个木桶边上停了下来,把烤鱼横在身前开始埋头大啃。
“你好,我是芙莉娅……”
芙莉娅竟脱口而出报出自己名字,她连忙捂上嘴,转身查看有没有人听到。
还好,那些水手仍是在火盆边大着嗓门东拉西扯。而他们的老大,依旧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船舷边上吹冷风。
芙莉娅回过头来,艾拉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哎呀!”芙莉娅惊喜地叫道,“你的眼睛也是绿色呢。”
是的,艾拉圆圆的脑袋两边长了两颗圆圆的,如绿宝石般透亮的眼睛。
“你真的好可爱哦!”芙莉娅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艾拉头上秃角。
艾拉突然跳了起来,两只前爪胡乱扑腾,看上去……像是要打她。
可在芙莉娅眼里,她简直要被这个小东西给萌化了。
她伸手去掀艾拉的披风,想看看它背上长什么样。
芙莉娅的手刚越过艾拉头顶,艾拉就猛地跳起来露出两排尖利如刀的乳牙扑向芙莉娅。
芙莉娅心下一惊,猛地缩回手,可手臂还是让这小东西的尖牙给擦了一下。
艾拉似乎不解气,又抻着脖子对芙莉娅张开嘴。
“艾拉!”
男人一声呵斥,艾拉嘴里喷出一小团黑烟,又悻悻将嘴闭上了。
芙莉娅起身,有些抱歉地对克洛维尔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先招惹它的。”
艾拉闭着嘴,仰起头眼巴巴地望着克洛维尔。
“艾拉,不能随便咬人,更不能……”
克洛维尔说至此处顿了顿,然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话。
芙莉娅睁大了眼睛——他这说的是这是哪国语言?
紧接着艾拉也张嘴叽里咕噜讲起了话。
芙莉娅能听出这是一种语言,而不是其他动物交流时发出的简单的声调和喊叫。
克洛维尔又叽里咕噜回了艾拉一句,然后艾拉埋下头抱起那条烤鱼摇摇摆摆地离开了。
“它竟然会说话?”芙莉娅又惊讶又好奇。
“……嗯……”
克洛维尔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抓起芙莉娅的手臂查看她的伤口。
“你们讲的是什么语言?”
克洛维尔没有回答她,而是抓着她的手臂朝船舱走去:“船舱里应该还剩些药,先擦药。”
芙莉娅跟着他来到船舱。
克洛维尔打开柜子上那个金色药瓶,用力将药瓶往掌心上倒了倒——什么也没倒出来。
克洛维尔抿着唇,看上去有些严肃。
芙莉娅见他沉着脸,心中竟莫名有些窃喜。
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坏掉了吧?
芙莉娅在心里暗骂自己,然后又抬起头宽慰他道:“只是破了些皮,没关系的。”
芙莉娅是没得及瞧,她手臂上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了。
克洛维尔盯着那道伤口,眼神晦暗不明。
芙莉娅坐在床边,正想说这只是不碍事的小伤,却见克洛维尔弯下身子拿起她的手臂放到唇边。
芙莉娅僵硬在原地,像是有一股强烈的电流自手臂贯穿全身。
他……他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芙莉娅的瞳孔不自觉放大,她的世界已骤然失声,只剩那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手臂上湿热酥麻的触感被无限放大,那感觉像触电一般烧穿了她所有思绪。
透过深栗色的碎发,芙莉娅能看到克洛维尔半阖着眼。他唇瓣微张,舌尖在她的伤口处流连打转。
这……这有必要吗?
芙莉娅一张小脸羞得通红,浑身紧绷,甚至都忘记将手抽回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芙莉娅猛地转过头去,见门口站着一金发碧眼的男人。
男人皮肤白皙,右眼佩戴着一枚金框单片眼镜,细长的金链自镜框垂下,搭在他宝蓝色天鹅绒外套的肩襟上。
芙莉娅见男人正盯着她的手臂,这才想起克洛维尔在……
芙莉娅下意识想要抽回手,然后她的手臂却被克洛维尔紧紧握住。
克洛维尔没有理会男人,而是抬起头来又仔细检查了一道芙莉娅手臂上的伤口。见那道伤口恢复至正常的嫩粉色后他才松开了芙莉娅的手臂。
“怎么去了那么久?”克洛维尔转身朝男人问道。
男人被气笑了,抿着唇定定看了克洛维尔半晌,然后才开口道:“老大,你要不要算算这船才靠岸多久?”
说完他将从兜里掏出一玻璃小瓶扔给克洛维尔:“喏,你要的药粉。”
克洛维尔单手接住,打开玻璃药瓶倒了些粉末涂在芙莉娅的伤口处。
男人看了眼芙莉娅手臂上的伤口,挑眉道:“你去招惹了艾拉?”
“是,我很抱歉……”芙莉娅一脸愧疚地说道。
男人耸了耸肩,斜倚在门框处双手抱胸看着芙莉娅:“你叫托比?”
“是。”
“弗朗西斯。”男人向芙莉娅伸出右手。
芙莉娅握了握他的手。
弗朗西斯碧眼弯弯,笑道:“你的手可真小,当然……人也挺矮。”
芙莉娅:“……”
“你是老大新招的船员吗?”弗朗西斯问她。
船员?
芙莉娅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回复他,就见克洛维尔扭头对弗朗西斯说道,
“去外面吃烤鱼。”
弗朗西斯翻了个白眼,转过身道:“小托比快来,我带了吃的回来。”
弗朗西斯刚转过身,芙莉娅就看见他身后趴着个小人!
还长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