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莉娅倒吸一口凉气。
这看上去像是一封恐吓信!
芙莉娅悄悄打量着沃里克伯爵的脸色——他的脸在明亮的烛光下逐渐变得十分阴沉,就像是要变成黑洞一样吞噬掉所有的光线。
正当芙莉娅在想沃里克伯爵会不会迁怒于自己之时,她听见沃里克伯爵开口问道:“那个……克洛维尔,还有交代你别的东西么?”
芙莉娅想起了碧眼男人交代她的,有霍克伍德家族印章的回单。
可她此刻身在沃里克伯爵的地盘上,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沃里克伯爵认为她和这个克洛维尔是一伙的。
于是芙莉娅绷紧神经回道:“没有。”
“他住在哪儿?”
“这个我不知道,是他主动找上我的,”芙莉娅努力摆出一副真诚且无辜的姿态,“他给我二十索币,让我将这封信送到伯爵手上,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联系了。”
伯爵的双眼在那张满是肥肉的脸上显得十分狭小,可不妨碍他目光炯炯地打量别人。
芙莉娅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正当芙莉娅以为他要叫人将自己抓起来时,她听见伯爵开口说道:“你走罢,这里没你的事了。”
芙莉娅心下长舒一口气。
对嘛,信又不是我写的,人我也确实不认识,我能有什么事?
芙莉娅转身准备随管家离去之时,兜里的小木盒冷不防硌了她一下,芙莉娅想起了那枚金币。
她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一金币能换多少比索,也不知道一比索能换多少东西。
但有一点她知道。
那就是现下自己身无分文。
芙莉娅鼓起勇气回转身来,小心翼翼对沃里克伯爵道:“伯爵老爷,请给我一张您收信的回单,上面要有霍克伍德家族印章。”
见沃里克伯爵锐利的眼神朝她看来,芙莉娅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待瞥见自己左胸前的那枚徽章后,芙莉娅脑中灵光一闪,抬头解释道:“伯爵老爷,这是德里威利工会的要求。”
沃里克伯爵没多说什么,朝管家招了招手。
管家从桌上拿来纸和笔。沃里克伯爵胖乎乎的右手接过纤细的鹅毛笔,在纸上飞快划过后,将信纸折叠起来递给管家。
管家将信纸装进信封,然后仔细地在封口处滴落一滴火漆。
接着他将信封拿到沃里克伯爵跟前,沃里克伯爵伸出右手,用食指根部的戒指在火漆上轻轻地摁了一下。
大功告成!
芙莉娅露出个浅浅地微笑。
.
太阳已经落山了。除了西边远山的天幕上留有些许金色的余晖,天空的其余部分都是灰蒙蒙的蓝。
愈来愈深,愈来愈暗。
芙莉娅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夜风袭来,将她脚边的芦苇吹得歪歪斜斜。
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好快。
这会她独自走在乡间小路上,她才开始思考,自己该怎么回到自己的世界。
凡事有因有果,万物皆有它的来头。
芙莉娅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想想,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是她和这个叫托比的小女孩有什么联系么?
还是说……
她和这个世界有什么联系?
芙莉娅觉得,眼下这个问题自己没法得到答案,还是应该先想想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她的世界,有一点倒是共通的。
芙莉娅心道,无非就是钱的问题。
她伸手摸了摸那封回信上的火漆印。
这个克洛维尔应该不会赖账吧?
如果他硬要赖账,自己似乎也没办法。
可他看上去风度优雅,不像是会为了两个钱而耍赖翻脸的男人。
总之……见机行事就对了。
芙莉娅将回信揣入怀中,隐隐约约听到身后像是有什么动静。
有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是马蹄声!
此时天色已经极其黯淡了,芙莉娅一转身便看见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红光正极速朝自己的方向赶来。
芙莉娅想着天黑了,别挡了他们的路撞到我可就糟糕了。
于是她急急忙忙走到一边,把大路给腾出来。
这队举着火把的人马愈来愈近,急促的马蹄声引得芙莉娅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吁——”
“吁——”
这队人马将芙莉娅围住并停了下来。
芙莉娅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这队盔甲骑士,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德里威利工会的邮差……”
芙莉娅转过身去看着说话的骑士。
他身披一套精铁铠甲,头戴覆面盔。在火光照耀下,他浑身上下闪耀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他左手举着一支旗,旗上的图案芙莉娅今天恰巧见过,是在沃里克伯爵庄园前厅的挂毯上。
这是霍克伍德家族的纹章。
旗手骑士居高临下地对芙莉娅道:“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
“噢……”芙莉娅不敢多问,只战战兢兢地掏出回信,双手奉上。
旗手骑士驾着马在芙莉娅跟前走来走去,马儿短促的喷鼻声令芙莉娅心惊胆战,两腿直哆嗦。
忽而旗手骑士一声怒喝,扬起旗杆打落芙莉娅手中的信封。
“不是这个!”
芙莉娅“哎呀”一声惊叫,捂着双手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把莱昂之眼交出来!!”旗手骑士又是一声暴喝。
芙莉娅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旗手骑士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小偷,还不承认?等会儿要是从你身上搜到,今晚你就下地狱去吧!”
他说完便招呼两三个骑士下马去搜身。
芙莉娅哭喊着逃走,却被一个高大的骑士扯住后衣领一把揪了回来。
芙莉娅抱着身子缩成一团,撕心裂肺地哭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莱昂之眼……我没拿过……”
那两个骑士抓过芙莉娅的身体后,愣了一瞬,对视一眼后又继续搜起其他地方。
“找到了!在这儿!”
其中一个骑士将手中的小木盒高高举起,众骑士纷纷下马来看。
芙莉娅抹了把眼泪,抬眼看去——骑士手中的正是克洛维尔给她的那个银玫瑰纹样的小木盒。
芙莉娅委屈道:“那个盒子是我的,里面什么也没……”
她话还未说完,骑士就将木盒打开了。
十几支火把的映照下,木盒中间绿光幽幽,里面的祖母绿宝石泛着摄人心魄的光泽。
芙莉娅惊得合不拢嘴:“这……这怎么可能……”
“你这无耻小偷!”
其中一盔甲骑士转头就对芙莉娅高声斥责起来。与此同时,芙莉娅的双臂被身后的两个盔甲骑士一左一右地桎梏住了。
芙莉娅大脑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这块宝石怎么就跑到这盒子来了。
芙莉娅看着朝她走来的神情冰冷严肃的众骑士,绝望地摇头辩驳道:“……我……我真的没有偷……不是我……”
“你这该死的东西还要狡辩?”一盔甲骑士上前就朝芙莉娅的肚子上来了一拳。
骑士力大无比并且戴着铁手套,这一拳下去芙莉娅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团,腹中翻江倒海,有一团火辣辣的东西争着抢着要涌出来。
芙莉娅“哇”一声呕了出来,夹杂着血污的污秽物喷在了骑士的铠甲上。
身旁有骑士提醒了一句:“瓦力特,她是女的。”
芙莉娅腹中痉挛,四肢无力,已顾不上他们在说什么了,片刻后,又张口呕吐起来。
“原来是个女小偷!”
“沃里克老爷交代了,小偷不必带回去,当场处置就行。”
“别瞧她这副面黄肌瘦的穷酸样,贼心可不小,连霍克伍德家的宝贝也敢偷,长得文文弱弱,实际上竟是个披着羊皮的恶魔。”
“这样的坏东西,还是早点死了好,留在世上只会偷东西,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招人厌!”
芙莉娅嘴唇颤抖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众骑士打量她时嫌恶的目光,只能看见那一团团火光晕染开来,像烟花一样铺满整个视线。
旗手骑士对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向来没有什么多的话,他只想早早了结这些贱骨头然后离去。对他而言,多看这些人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旗手骑士缓缓抽出腰间佩刀走向芙莉娅。
“慢着。”身旁一盔甲骑士拦下他。
旗手骑士看着说话这名盔甲骑士走到马儿边上,取下一柄长矛。
“让我试试我这新换的矛头有多锋利。”盔甲骑士边说边拿着长矛朝芙莉娅走去。
“我也想试试,看看那德尔瓦铁匠的手艺如何。”
“你干脆先刺她肚子吧,给她留口气儿,刺完让我来试试。”
……
芙莉娅拼死挣扎,绝望无助地崩溃大哭。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可穿不过那一副副冰冷坚硬的铠甲。
她看着那名盔甲骑士将闪烁着寒光的矛头对准自己。
她牙齿打颤,喉咙哽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个劲儿拼命摇头。
长矛猛地刺出,却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块石头给打偏了,斜斜擦过芙莉娅的肚子。
芙莉娅惨叫起来。
桎梏着她的骑士突然松手,猛地将她推向一旁。
芙莉娅摔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一块石头上,晕了过去。
“你是谁?”
众骑士们纷纷拔出武器,将这个一袭墨蓝长袍的独眼男人围在中间。
克洛维尔看着那名拿着小木盒的盔甲骑士,伸出手道:“给我,那个东西是我的。”
那盔甲骑士道:“什么你的?这是沃里克老爷的!”
克洛维尔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而后摊开的右掌心覆了下去,食指直直地指向那名骑士。
“你要做什么?”
那名盔甲骑士警惕地看着克洛维尔,见他嘴唇微动,像是念了句什么东西,而后他的指尖竟泛起一点火星。
盔甲骑士的神经瞬时紧绷起来。
然而下一秒,一团火球扑面而来,覆盖了他整个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