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辰脸上那副虚伪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眸光冰冷,锐利的视线仿佛要将江连舟洞穿。他端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呼吸略微急促。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江连舟坦然自若,受不到分毫影响。两人无声地对峙了半晌,李辰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然而此刻的他已经卸去了那副平易近人的伪装,言语甚是疏离。
“没料到,江公子竟然还精通此道?”李辰重重放下茶杯,沉声说:“不过,此事乃由高人反复掐算而定,绝无再改之理。江公子,还是多将心思放在应对小女的考验上才是。”
李辰言语之间的警告已经不加掩饰。
不该管的事你别管。
就在这时,李管家如同早已静候多时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堂门外。李辰顺势一挥袖袍,语气恢复平淡,“管家,江公子累了,送他回房休息。”
“是,老爷。”
李管家躬身应道,随即转向江连舟,“公子请随我来。”
江连舟也不再多言,从容不迫的起身,对着李辰再次行礼,“晚生失言,唐突之处,还请老爷莫怪。晚生告退。”
说完,江连舟转身跟随李管家离开。
背对着正堂,江连舟还能感受到那股怨毒的目光死死地扎向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直到路过回廊的拐角,这种扎人的视线才消失不见。
回到厢房,江连舟戴上原文透镜,快速扫过原典。
“看来,李老爷对五天后的婚礼异常执着。”
然而在原典中,那阴魂吞食完三名候选者的灵魂后力量大增,并在第五日彻底失控,屠戮李府满门。当时的李辰心知三名候选者必死,所以根本没有为第五日的婚礼做过任何准备。
[异常体已经对你产生敌意。]
“但是婚礼仪式需要三名候选者作为生祭,这是异常体力量成型的关键。它必然还会按照原典的轨迹行动。至少今晚,它的目标绝不会是我。”
[警告:夜晚不可擅离客房,这是禁忌事项。]
系统重申李管家定下的规则。
通常在副本里出现这种规则禁忌,往往会伴随着死亡规则出现。一旦违反规则,会遭到异常体的直接打击,还会令其实力大涨。此时若是被盯上,执行官将面临极大的死亡风险。
这种高风险行为,向来被系统严令禁止。
“但故事推进得越快,苏清河就越危险。必须尽快找到他。”
江连舟用修正笔在桌上写下:[苏清河就在李府内。]
随着字迹闪过金光,内容一字不落的被完好保留在桌面上。此刻,苏清河的性命岌岌可危。
江连舟抬起手,心中默念。
在77分局收容间存放的异常体,能遵从江连舟的呼唤来到他的手中。
锃亮的长剑映出江连舟的脸,锋刃上还残留着埃德文自刎时留下的血痕。从《永夜王冠》回收的这柄[勇者之剑],对邪祟恶灵有着净化的作用。
然而,脱离原生故事异常体道具会变得格外脆弱。在非原生副本中使用其力量超过两次,就会彻底损坏,永久失效。
不到必要关头,江连舟不会轻易使用。
“先休息,等到晚上再行动吧。”江连舟收起长剑,和衣躺倒在了床上。
……
入夜。
乌云闭月。
长廊的尽头,一盏幽红色的烛火亮起,随风摇曳。
一道身着华丽血色嫁衣的身影,足不沾地,提着幽幽烛灯,悄无声息的朝着侧院走来。阴风拂过,掀起她红盖头的一角,露出她惨白无血的肌肤,和一抹如鲜血般艳红的唇妆。
她低低地笑着,幽幽的低喃与轻笑在夜下回荡。
“嘻嘻……”
“嘻嘻……”
那笑声一阵接着一阵,空洞而诡异,听得人背脊发凉。
咚,咚,咚。
隔壁的房门的被叩响。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江连舟屏住呼吸,倾身贴近墙面。幸好这个年代石砌的墙体都不怎么隔音,江连舟不费力也能听清隔壁的动静。
“蔡公子,蔡公子。”
“玉珠阁的胭脂香可醉人。你且说说,这迷人的芳香,来自于何物?”
李小姐来了!
根据原典内容,府上巡夜的家丁会刻意回避出门“问话”的李小姐。这段时间,既是候选者的死亡倒计时,也是他最佳的行动时机。
江连舟把握时机,悄无声息地挪至另一侧的窗户。这扇窗虚掩着,从蔡高房门的角度恰好看不到。
江连舟翻身出屋,悄悄潜入黑夜之中,迅速离开了侧院。
[检测出高浓度异常体侵蚀集中区域,地点确认为正堂,请谨慎行动。]
凭借白天的记忆,哪怕黑灯瞎火江连舟也能大致摸出个位置来。
而此刻灯火通明的正堂,与白日的喜庆截然不同。
只见正堂之外,无数个惨白的灯笼高悬檐下,一道道白绫从屋檐垂落,缠绕至廊柱间,随着阴风疯狂摇摆,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碎响。堂内,最中央那个喜庆的“囍”字赫然变成了“奠”字。香案上的红烛被替换成了白烛,火光摇曳中,将四周的鬼影投映在墙上。
白日的“喜”对应夜晚的“丧”。
这分明是一处阴阳颠倒之地。
江连舟屏息凝神,小心翼翼进入正堂。他快速翻找案台下方,又仔细摸索了堆满珍宝玉器的高架,却始终找不到暗道的机关痕迹。
究竟在哪?
江连舟飞速的思考着,目光突然定格在墙面的鬼影上。
不对!
既然是鬼,又哪里来的影子?
一个念头从江连舟脑海冒出。
既然有影子,就不会是鬼。那这烛火映出来的东西又会是什么?原本布置成红火喜庆的喜堂,恐怕正与某处极阴之地相连。
逢魔之时,阴阳交替。这阴、阳两界一交换,喜堂自然就成了阴堂!
江连舟仔细回想早上入府时的情景,寻不到任何可能之所。
那阴堂的位置不会离这喜堂太远,最有可能之处……便是他没有去过的正堂后方。
思及此,江连舟果断穿过正堂,推开一扇紧闭的窗翻身至院中。他环顾四周,果不其然便看到一杆招魂幡正迎着阴风摇晃,地上零星摆着几个白烛,烛光微弱,火苗跳跃不定。
凑近一看,不出所料此地正散落着十几个巴掌大小,做工粗糙的纸扎小人。
[检测到高浓度异常体污染。]
系统的提示也印证了江连舟的猜想。江连舟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诡异的纸扎小人全数踩碎至土中,随着一阵潮湿的寒风猛地从地面卷起,一处原本被邪法隐匿的井口,竟凭空出现在眼前。
江连舟伏低身子探向井边,一股陈腐的土腥味顺着寒意,从伸手不见五指的井下传来。
下面应该有一个很大的空间。
江连舟没有过多犹豫,伸手摸到井壁上捆绑着的井绳,确认牢固后便带上一根白烛,抓紧绳子敏捷地朝下滑。
不过下降了七八米,脚便着了地。
而正如江连舟所料,井底侧壁有一条甬道直通深处。
烛火正旺,江连舟猫着腰小心沿着甬道朝前,绕过了七八个拐角后,视野豁然开朗。
宽阔的洞内,布置竟与李府正堂几乎一模一样。
精致的檀木家具,正面是香台与主座,两侧客椅一应俱全。洞内四角高悬着红灯笼,由几段红色的绸缎相连。正中央墙壁上,贴着与早上所见分毫不差的巨大“囍”字。
而唯一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同之处,是洞内正中央,正摆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棺材没有用棺钉封死,但棺盖被密密麻麻贴满了无数道朱砂绘制的红色符咒,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江执行官,检测到棺内有生物热源反应。里面有活人。]
江连舟取出美工刀,沿着棺盖的缝隙一路将符咒划破。就在江连舟划破最后一道符咒的瞬间,原本死寂无声的棺材,毫无征兆地被一个巨大的力量,从内部瞬间掀开!
几乎同时,一道人影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从棺内窜出,也不仔细看看眼前人是谁,挥着手中的匕首就朝着江连舟刺去。
只不过他这毫无章法的全力一击,在江连舟眼里简直就是慢动作回放。
江连舟只是探出手便扣住了苏清河持刀的手,一个过肩摔顺势将人放倒在地。
“唔啊!”匕首落到地上,苏清河吃痛,捂着手臂在地上疯狂打滚。
“别滚了,手没断。”江连舟蹲下身推了推他,苏清河瞬间停止了打滚与哀嚎,瞪着圆溜的眼睛,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要死了”的无措与茫然。
一时间,洞内只剩下苏清河急促的呼吸声。
在短暂的喘息后,苏清河终于从极致的恐慌与混乱中回神。他盯着江连舟那张独具欺骗性的俊秀脸庞,心中腾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江……江连舟!?”
他激动得几乎要喊破音,“我的老天,祖宗!爷爷!亲爹!我不是做梦吧?我还以为真死定了,要变成陪葬品了!”
他语无伦次,也顾不上形象,几乎要喜极而泣。
而一旁听着的江连舟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这辈分怎么还越喊越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