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斯塔利亚皇宫,正殿。
君王奥莱恩侧身倚坐在冰冷的王座之上。空旷宏伟的宫殿内,王座之下两侧群臣垂首,噤若寒蝉。一名卫兵跪伏在猩红的地毯中央,浑身发抖,面色惨白。
“你是说,那勇者……已经杀到了殿外?”
王座之上的声音充斥着绝对的压迫感。
奥莱恩虽然已经活过了两百多岁,外表却不过六十,健壮的身体不见衰老。他眉目凌厉,森冷的目光带着嗜血的寒芒,如同刀刃,凌迟着脚下颤抖的蝼蚁。
“是……是……的,陛下。”
“呵,又一个不知死活,自取灭亡的虫豸。”奥莱恩抬手一挥,那卫兵如释重负,慌忙磕头谢恩,正打算起身逃离,头颅却在瞬间被一股力量至上而下切断。
噗嗤——!
鲜血喷涌而出,在半空中诡异地回旋凝聚,无头的尸身缓缓浮起,在半空中被一点点拧紧,榨干。“咔哒,咔哒”的骨头碎裂声回荡在空旷的殿内,浑身上下的血肉被尽数抽离,凝成一个散发腥臭的血球。
这血腥的场面终于让部分贵族坚持不住,当场昏死过去。
奥莱恩嘴角勾起残虐的笑,抬手。血球缓缓上升,悬至殿顶巨大的吊灯前,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血球炸裂的瞬间,粘稠的血雨倾盆而下,浇淋在下方跪伏的群臣身上。
大臣们浑身颤抖,猛地将头埋得更深,齐声高呼:“吾王英明神武,逆贼当诛!”
“哈哈,看来今晚真是……热闹啊。”
在这谄媚与血腥交织的余音之中,正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江连舟拖着染血的剑,一步步踏进殿内。剑尖划破了猩红的地毯,随着他的步伐,留下一道笔直的裂痕。
“久等了,暴君。”
染血的剑尖指向王座上的身影,剑尖上未干的血珠沿着剑身缓缓滴落,在地毯上绽开。
“我来取你的人头了。”
奥莱恩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嗤笑。他猛地扯下肩头华贵的披风,狂笑声中,凭空卷起漆黑色旋风汇聚到奥手中,化作如猛兽利爪般的刀刃。
“太慢了。”
一声冰冷的呵斥自奥莱恩耳畔响起。只见一枚掀开表盖的怀表从他身侧坠落,剑光已然破开他周遭的黑雾,精准无比地从他的鼻梁处贯穿了整个头颅。
咔!
头骨碎裂的脆响,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宫殿中。
此时此刻,那些原本退至大门处的群臣,早已被不知何时弥漫开的黑雾封锁了退路,无人敢逃,也无人能逃。奥莱恩的头颅被勇者之剑挑起,他的眼球微微转动,竟更猛烈地爆发出嘶吼与狂笑:“哈哈哈哈哈哈!虫豸,你竟然敢——!”
他竟抬手死死抓住刺穿头颅的刃身,硬生生将剑从头骨中一寸寸推了出去。即便江连舟双手握紧剑柄全力抵抗,剑还是被异于常人的强大力道一点点推了出去。
江连舟抽剑,后撤半步。
奥莱恩头颅的血洞中不断涌出鲜血,他伸手抓挠着伤口,指缝间不断溢出更多的黑气。与此同时,被困的众臣们再一次跪伏在地,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无上王座,吾王永生!无上王座,吾王永生!”
“啊啊啊——!!”
噗——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哀嚎,跪在最前排的一名贵族身体忽地炸开,腐臭的脏器混着粘稠的血肉碎块喷溅一地。霎时间,一股扭曲的力量从这摊血肉中抽离,迅速汇聚到奥莱恩的体内。
随即,奥莱恩致命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如初。他扭了扭脖子,脸上再一次挂起傲慢而狰狞的笑容。
“蝼蚁。”他怒斥一声,带着利刃斩向江连舟。
奥莱恩的剑术算不上高明,攻势简单粗暴,全凭那股非人的力量,但只要不硬抗,这还不足以对江连舟构成威胁。
然而,奥莱恩真正可怕的地方,是那几乎无解的恢复力。
江连舟几乎每一剑都能精准命中奥莱恩的要害。哪怕是砍掉头颅,剖开胸膛,刺穿心脏,斩断四肢……每一次尝试,奥莱恩的躯体都会在那一声声癫狂的祈祷下,恢复如初。
那些跪在地上的贵族们都陷入神智癫狂的状态,在这血污遍地的昏暗殿堂中,不断用头颅撞击地面,嘴角因为过度嘶吼而撕裂至耳畔,喉咙间滚着混沌不堪的浊音,“吾王永生……吾王永生……”
“桀桀桀……你能硬撑到几时。”
奥莱恩碎裂的躯体再一次从地上站起,散落的血肉重新凝聚。奥莱恩扭动着新生的脖颈,发出刺耳的怪笑。
“恐惧吧,无助吧——你无法杀死朕,朕永生不死,岂是尔等蝼蚁所能匹敌。你终将如同那些前赴后继的废物们一样,在无尽的绝望中力竭而亡,成为朕的养料,成为朕永恒王权下的尘土!”他嚎叫着,肆意挥舞手中黑雾萦绕的刀刃。
“闭嘴。”
江连舟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着。此刻他大半个身子几乎被鲜血浸透,但这更多是对手的血,混着侵蚀的恶臭,情况并不比奥莱恩乐观。
重新握紧剑刃,江连舟即将再次给予奥莱恩致命一击时,奥莱恩忽然抬手,将手里缠绕着黑色旋风的利刃砸向地面。
轰隆隆——!
地面应声崩裂,腥臭的黑水从缝隙中奔涌而出。江连舟正欲躲闪,却听到大门方向忽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
涌出的黑水化作无数条恶龙的虚影,疯狂扑向还在跪地祈祷的贵族,并将他们尽数吞噬。被挤压碾碎的血肉混合着漆黑的浊液,汇聚到奥莱恩的脚下。
奥莱恩抬手,飞溅而起的水花化作无数血刺从江连舟脚底穿刺而出。
然而,尖刺穿过的仅是一道消散的残影。
下一瞬,剑锋划破空气,又一次精准地刺穿了奥莱恩的胸腔。
“噗——”奥莱恩喷出一口黑血,剑身上的净化之力将他的身体灼出一片巨大的白斑。
“终于……等到了。”
江连舟沉声的呢喃自奥莱恩身后响起,被鲜血染红的右眼睑之下,赫然是一只精致如明月的银瞳。
“你……你是怎么……”奥莱恩的头硬生生扭过一百八十度,暴怒的双眼怒瞪着江连舟。没错,这个男人又一次瞬移了。仿佛能支配时空,明目张胆消失在他面前。
此等力量!竟不为他奥莱恩所有——!
“你的力量……该为朕所有!”奥莱恩如获至宝般狂妄地紧盯江连舟,愈发贪婪而兴奋。江连舟嗤笑,握紧剑柄的手朝下使力。
剑身大半没入地面,将奥莱恩牢牢钉住。随即,鎏金色文字浮于剑身之上:
[只有勇者才能拔出神赐之剑。]
挣扎了片刻无果的奥莱恩明白了江连舟的意图。他放声大笑,笑声震动了整个大殿,连黑水都不禁荡起层层涟漪。“雕虫小技!凭这点把戏就想困住朕?”
“困住?”
江连舟喘着气,踏过血泊,不紧不慢地踏上通往王座的阶梯。
“呵……我可没天真到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困住你,你还能复活?很好。”江连舟走到金雕环饰的精致王座前,手搭在冰凉的扶手上,在奥莱恩愤怒的注视下,从容的反身坐了下去,说道:“那就接着杀死你,一次接着一次。”
江连舟单手支着侧脸,染血的银月色右瞳居高临下的傲视着殿中的奥莱恩。
“朕很期待……蝼蚁,你究竟能撑到几时!”
“撑?”江连舟盯着奥莱恩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只觉得好笑,“那些被莱普诺斯召唤而来,最终惨死在你手中的勇者们,他们,一定比我更‘期待’能再一次见到你。”
……
半小时前。
不祥的漆黑色烟云在王都上空翻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远在王都中央的皇宫已然陷入混乱与杀戮之中。然而,庄严神圣的神殿广场上,却是一番忙碌的光景。
信徒们点燃所有能点亮的魔法珠,正为了某项盛大的仪式做着准备。
而他们所信仰的“神明”,此刻正闲适地侧躺在神殿中央那座巨大神像侧身的骏马上,透过天穹,注视着信者们的一举一动。
然而,此神明非彼神明。
“我那亲爱的监管者,可真会使唤人。”乌尔加纳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修正笔,思索着临行前江连舟的嘱托。好像是……要写点什么规则?
乌尔加纳盯着莱普诺斯像看了好半晌,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提笔在神像上写下:
[信徒一天只能祷告一次]。
字迹闪过金光,烙印在神像之上,毫无悬念规则生效了。
身为契约者的乌尔加纳有资格为江连舟代笔。契约者写下的规则,都与执行官亲笔具备同等效力,且不会损耗乌尔加纳自身的力量。
只是……江连舟要求写下的规则,在他看来,实在过于乏味了。
“稍微让事情变得更有趣些吧。”乌尔加纳收起修正笔,手指凌空勾勒几笔,便有一道鎏金色浮文印在半空之中。
[心诚之人可见其所爱。]
“完美。”写完这条额外的规则,乌尔加纳满意地从马像上一跃而下,心中不断赞美自己的精明。
就在这时,一道虔诚无比,带着狂喜的颤音传入乌尔加纳脑海,“至高无上的莱普诺斯神,您最谦卑与忠诚的信仆向您禀告,您所要的‘人’已经全部送达神殿。”
要说世上最好掌控的人,莫过于这群被信仰所蒙蔽的信徒。
他只需要在神殿中随意展示几道灌注有神圣力量的文字,这群信徒便毫不犹豫的相信他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正是靠着这群信徒的力量,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处刑场内悬挂的历代勇者们的尸骸,全部秘密转移到神殿广场上。
很好。乌尔加纳随意在信徒的意识中降下几句晦涩难懂的话语,将人敷衍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乌尔加纳缓缓睁开了那流淌着银月微光的右眼。
作为唯一的S级异常体,其左眼执掌规则与秩序,而右眼能操控时间与空间。由于被右瞳直视过久的事物,无一例外都会被卷入时间与空间的裂隙,因此乌尔加纳极少睁眼。
但此刻不同往日。
由于契约的缘故,乌尔加纳可以将右眼的一部分力量暂时分割出来,交给江连舟使用。
奥莱恩所看到的“瞬移”,实则是江连舟利用这股力量,短暂进入了时空的裂隙间,完成位置移动后重新显现的结果。
而这股力量,现在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
乌尔加纳抬手,鎏金的竖瞳死死盯着莱普诺斯的神像,用极致愉悦与讽刺的话语,念道:“堕落之神莱普诺斯啊,再一次向你虔诚的信徒们,展现你无穷的力量。让这些不甘屠戮的勇者之魂,挣脱死亡的枷锁,再一次降临于维斯塔利亚的大地之上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尸骸周围的空间扭曲撕裂出一道巨大的破口,广场上无数的勇者尸骸一瞬,在众信徒的目光之下消失不见。
短暂的沉默后,山呼海啸般的祷告声此起彼伏,所有的信徒都陷入了疯狂。他们有的人泪流满面,无比坚信莱普诺斯之神的神迹降世,所有的勇者都将复活。
而那位暴虐的君王——
即将迎来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