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流里养美人老祖 第14章 Chapter.14

江连舟回忆在虚空中的遭遇。

那是一头难以名状的庞然巨物。当时的江连舟无法回头，只能勉强瞥见堆积成山的尸骸和覆盖着腐烂并不断渗出脓液的漆黑鳞片。

这些特征无疑指向一头巨龙。

见江连舟迟迟没有说话，埃德文思索片刻，开口说道：“这顶冠冕上承载着恶龙对维斯塔利亚的诅咒。我的皇兄为了将它从父王手中盗走，付出生命的代价。”

江连舟走上前，伸出手悬停在荆棘王冠的上方。

[检测到少量神性污染。]

[该污染有别于乌尔加纳纯净的治愈特性，确认为……诅咒。]

“本以为盗走它就能终结诅咒，可没想到……”埃德文言语间满是苦涩。

幼年时期的埃德文曾目睹无数人，为了这顶冠冕流血牺牲，只为终结这场王国的厄运。但可想，这冠冕连诅咒的载体都算不上。

“奥莱恩的力量之源并非这顶冠冕。”江连舟收回手。根据白砚的分析，冠冕上的神性污染强度有限，不足以赋予暴君奥莱恩强大的力量。

但也是这股诅咒之力刺伤了试图触碰冠冕的埃德文，让埃德文身负诅咒，急于寻找神官。

也许，被诅咒的从来就不是这件死物，而是维斯塔利亚的王权本身。

江连舟取出修正笔，在放置冠冕的石台边缘，果断写下：

[新王加冕，旧王永眠]。

字迹闪过金光，粘稠的黑血毫无预兆的从石台内涌出，瞬间将字迹尽数吞没。紧接着，它化作黑雾消散，石台上赫然浮现出不一样的，已然扭曲的血色文字：

[不死之王]。

轰隆——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周遭石壁上的封印刻印亮起金光，试图镇压暴动的冠冕，然而这金光只维持了一瞬，便被更深邃的污秽迅速侵蚀覆盖。悬浮的照明用魔法珠疯狂闪烁，堆放的魔法器具在震动中纷纷碎裂。

江连舟脚下踉跄，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很快，江连舟发现中央石台上的冠冕仿佛活过来一般，从缝隙中开始不断朝外涌出浓稠的漆黑色液体，这与昨日在神殿穹顶所见的黑色瀑布如出一辙。黑水奔涌而下，迅速自地面蔓延开，形成一片散发着恶臭的浅滩。

高浓度的侵蚀从黑水中蔓延扩散，江连舟顿觉不妙。

“埃德文！”江连舟厉声提醒埃德文。然而，此刻的埃德文已经被眼前的异变吓住，竟然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不断涌出黑水的冠冕。

“躲开——！”

太迟了。

从冠冕中涌出的黑水忽然向上翻滚，瞬间化作一个狰狞巨口，带着死亡的低吼朝近在咫尺，来不及躲闪的埃德文撕咬而去。

咔嚓——

骨头的碎裂声混合着血肉撕扯的闷响同时炸开，血雾与碎骨伴随着黑色水花，在这狭小的空间泼洒。

嘭！

江连舟本能的将乌尔加纳拽入怀中。混杂着血污的黑水洒向他后背的黑袍，瞬间将黑袍蚀出一个巨大的破洞。未被挡下的黑水溅射到手臂上，将江连舟的手臂蚀出数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该死，埃德文他……”

直到四溅的黑水落定，江连舟才抬起头，然而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此刻，埃德文仅剩下腰部以下的残躯孤零零站在原地，断口处血肉模糊。那副身躯摇晃了一下，颓然倒入黑水的血泊中。

异常体的暴动，随着这血腥一幕的终结逐渐平息。

“有伤到吗？”江连舟忍着疼痛，低头查看怀里的乌尔加纳。

乌尔加纳摇摇头，抬手就要覆上江连舟手臂的伤口。江连舟立刻抓住了乌尔加纳的手腕阻拦，“先别用。”

乌尔加纳点头，收回了手。

江连舟松开手，目光扫过血泊，从中找到了那枚爬满漆黑色荆棘的黄金冠冕。他拔出勇者之剑，毫不犹豫朝着冠冕斩去。

冠冕周围瞬间出现漆黑色的护盾，猛地将勇者之剑弹开。

“……”

江连舟若有所思。

“王子死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乌尔加纳上前一步，勾勾手，那枚冠冕便凭空悬于乌尔加纳跟前，显然这枚肮脏的冠冕还不能被触碰。

“埃德文说过，他要亲手终结暴君的轮回。”

江连舟脱下已经破烂不堪的黑袍，将黑袍甩到悬浮的冠冕上，将它牢牢包裹。

“走，我们先离开这里。”

拿到冠冕，两人果断离开。

……

深夜的死寂，沉沉地笼罩着维斯塔利亚的王都。

城内，零星几盏路灯在空旷的街道投下昏黄的光晕，两侧房屋门窗紧闭，寂静的暗处仿佛躲藏着无数只窥视的眼睛，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与恐慌。

发生在处刑台的血腥截杀彻底惊动了整个皇宫。王都守备森严，卫兵巡逻过处，地面时不时传来沉闷的震动，那是卫兵们再用烈火焚烧错综复杂的地下暗道，企图将藏匿其中的“犯人”彻底困死在这灼烧的地狱。

每一次震动就像处刑台前敲打的丧钟，无人敢问，无人敢看。

江连舟隐于一处屋顶的阴影之中，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勇者之剑。锋利的剑刃上，正倒影着整个王都的心脏：立于王都中央的皇宫。

那座庞大高耸的建筑在冷月的映照下，愈发阴森而华丽。那肉眼可见的浓郁的黑雾，正从这座宫殿深处弥漫而出，缓缓融入深沉的夜空。

“……时间差不多了。”

江连舟掏出时停怀表捏在手里仔细打量。它的外表平凡无奇，只有在打开表盖的瞬间，那足以冻结时间的时序力量才会展现。而越是强大的力量，限制越严苛。

[使用剩余一次，请谨慎使用。]

系统再一次提醒江连舟。

“回去后，记得替我在报告里跟世界之眼好好抱怨一下，”江连舟语气中略带一丝调侃，“只能用三次，未免太抠门了。”

[战斗还没有开始，你都已经操心上执行报告的事了？]

“哈哈哈。”江连舟轻笑出声，连日来的烦闷似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想到即将能够放手大干一场，他心中就涌上一股久违的兴奋与雀跃。“提前开香槟也没什么不好，我才刚上任多久？还没有死在起跑线上的道理。”

[你就是优等生当久了，骨子里不知道天高地厚……]

系统后的白砚无奈，但语气里并无责备。虽然江连舟嘴上说得狂妄，除了战斗时的那股疯劲，行事风格一直很稳妥。想了想，也就任由他去了。

[放开手干吧。]

“谢了。”有了白砚的默许，江连舟的斗志更足了。

江连舟利落起身，将擦拭一新的勇者之剑别回腰间。就在他准备离开屋顶时，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正蹑手蹑脚的溜出房子。

江连舟本不欲理会，可转念一想脚下这栋房子住着何人时，再也按捺不住，直接从屋顶上攀墙而下，悄无声息的拦在那个小身影前。

“哇啊——！”那身影完全没有预料会有人从天而降，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了江连舟怀里。江连舟立刻扶稳对方，顺势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米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哥哥？！”米格看清拦住他的人竟然是心心念念的哥哥，又惊又喜。

江连舟也没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将人扛上肩膀，大步流星就朝米格家门方向走。

“哥哥……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我担心你，才想去找你……”见江连舟不说话，米格的声音变得心虚和怯懦，带着一丝委屈小心翼翼地解释。

“米格。”

走到熟悉的门前，江连舟停下脚步。江连舟没有立刻将米格放下来，而是双手稳稳地将他高高举过了头顶，月光落处，映出了米格的紧张与不安。

这个聪明的孩子，已然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哥哥现在，必须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米格本就强忍着的不安瞬间崩塌，小脸垮下来，身体因为极力压抑抽泣而微微发抖。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在他清澈的眼眸中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哥哥还会回来吗？”

江连舟张张嘴，忽然间，江连舟发现自己无法欺骗这个孩子。

“不会了。”江连舟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像是用尽了全力。

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终是一颤，泪水顺着小脸滑落。米格抓住江连舟的手收的更紧，试了好几次才调整好声音，用尽全力的说道：“嗯！哥哥……加油。”

江连舟没再说话。

他只是短暂的给予了一个拥抱，用尽此刻能给予的所有温暖与力量。江连舟清楚，只有彻底纠正扭曲的一切，像米格这样的NPC，才能拥有真正没有恐惧与轮回的幸福。

松开怀抱，江连舟拧开房门，抬手将米格朝屋内温暖的光晕中推去。江连舟甚至没敢多看一眼，背过身，关上门的瞬间也隔绝了两个世界。

该走了。

江连舟最后望了门一眼，随即转过身，如同黑夜里索命的鬼魅，消失在通往皇宫方向的夜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