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盛夏之前告别 第3章 喧哗与骚动

"叮铃铃——"下课铃刚响，王旭就迫不及待地拽起我的袖子。"快走！高三提前半小时吃饭，今天不用跟高一高二的抢！"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慢吞吞地合上书本，"我说，这次又没有高一高二的抢饭，你着什么急啊？"

"你不知道，"王旭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前面几个人打饭，说点好话可以多吃几块肉！"

我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他又从哪里听来这些莫名其妙的消息。但还没等我反驳，就被他拽着冲出了教室。

初夏的风裹挟着花香扑面而来，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曳。王旭跑得飞快，校服下摆被风掀起，像一面迎风招展的旗。

食堂里果然人不多，我们很快找了个相对短的队伍排着。王旭兴奋地搓着手，"今天看来可以多吃点了！"

"那我觉得你打两份说不定吃得更爽点。"我没好气地说。

"你懂什么，"他一脸严肃，"如果被阿姨知道打两份一样的，第二份的菜会少一点。"

"你就不会打两份不一样的吗？"

"我要节约钱啊bro！"他理直气壮地回答。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八成又想在游戏里充钱了。

排队时，我环顾四周。食堂里陆续涌入的学生越来越多，这还是我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高三的人数。穿着同样校服的身影在打饭窗口前流动，像一条条汇入大海的溪流。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不远处的一个身影上。她穿着熨得平整的校服，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正抬头看着食堂的菜单。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睫毛都变成了透明的浅棕色。她的马尾辫随着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尾在阳光下泛着栗色的光泽，像秋日里摇曳的麦穗。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早上考场的情景。"好像叫千莎吧……"我轻声自语。

仿佛感应到什么，千莎突然转头看向我这边。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周围嘈杂的人声瞬间变得遥远。阳光在她转身的瞬间跃上她的鼻尖，照亮了她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银色耳钉——正是早上在考场见过的那一枚。她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清透的琥珀色，微微睁大的样子像是林间受惊的小鹿。

我们两个都愣了一下，她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朝我挥了挥手。

我的耳根突然发烫，赶紧别过脸假装没看见。这个突如其来的招呼让我手足无措。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王旭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八卦之魂立刻燃烧起来，那张大脸越凑越近。

"能不能把你的臭脸离我远点。"我嫌弃地用手推开他。

王旭不死心地朝我刚才看的方向张望，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该不会看的是那边的千莎吧？"他夸张地倒吸一口气，"那可是年级前十的学霸，Q大预定选手啊！"

"你还知道她？"我有些惊讶。

"你以为我像你啊，"王旭得意地挑眉，"每次放学就是回寝室，能不能了解一下年级的消息啊？”

这时队伍排到了王旭，他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转向打饭阿姨："阿姨，我要这个……对对，多来块肉……"

我的思绪却还停留在王旭刚才的话上。"原来她这么厉害啊……"不自觉地，我又朝千莎的方向看了一眼。阳光依旧温柔地笼罩着她，而她正专注地看着菜单，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王旭端着餐盘撞了撞我的肩膀，"发什么呆呢？该你点菜了！"

我看向菜单，机械地向阿姨报了几个菜名。

我们端着餐盘来到食堂角落一处相对僻静的位置。王旭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果然，对阿姨说点好话就会多打一勺。"

"要不怎么说你的脸皮够厚呢。"我慢条斯理地扒着饭。

"脸皮这种东西，哪有吃饭重要啊。"他满不在乎地又夹了块肉。

"那确实，对你来说，这话倒也没错。"我无奈地摇头。

王旭突然放下筷子，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对了浩溪，今天中午帮我看几道题呗，我觉得可能会考到。"

"你怎么不去问老师？"

"啪！"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餐盘都跳了一下，"要是现在去问老师，不得被说临时抱佛脚！"随即又换上讨好的笑脸，"你就帮我一下吧，等会儿去小卖部给你买个冰激凌好吧？"

我继续低头吃饭，假装没听见。这时一阵女生的说笑声传来，似乎在商量坐哪里。我下意识抬头，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千莎——她正和同学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发梢跳跃。

"这个学校真小……"我小声嘀咕着继续埋头吃饭。突然感觉身边有人靠近，抬头一看，那群女生竟然在我们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更巧的是，千莎就坐在最外侧，和我之间只隔着一条狭窄的走道。

我看着她逐渐走过来，筷子悬在半空顿了顿："还真的是这么巧……"

千莎似乎也刚刚注意到坐在这边的我，脸上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那双明亮的眼睛微微睁大，语气轻快又自然：“哇，这么巧啊浩溪，原来你也在这里吃饭。”

“我有告诉她名字么？”我疑惑地回想起和她见面的场景，似乎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叫什么。

就在这时，原本几乎把整张脸都快要埋进碗里、专心对付着面前一大碗饭的王旭，像是被按下了什么开关，猛地抬起头，嘴角甚至还沾着一颗醒目的饭粒。他看到千莎身边的林小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刻换上一副极其夸张的、仿佛中了头彩的惊喜表情，声音洪亮得几乎能让半个食堂的人都听见：

“哟！小鹿！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今天这是什么好日子？缘分呐！”

林小鹿看着王旭那浮夸的演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就知道”的了然，但离开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很配合地点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是啊，就这么巧。看来这家的味道，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她和千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神，然后两人极其“自然”地选择了和我们仅仅隔了一条狭窄过道的邻桌座位，款款落座，就坐在最外侧，几乎和我们背靠背。

王旭还在那儿挤眉弄眼，试图用口型向我传递“哥们儿够意思吧”的信息。而我，看着眼前这幕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偶遇”戏码，对此并不感兴趣，只是再次夹起一块肉吃起来。

”这顿饭，看来是没法安静吃完了”

"你们认识？"千莎和林小鹿身边的女生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几双眼睛像探照灯似的扫过来。

林小鹿用手肘撞了撞旁边的女生，压低声音坏笑："之前物理课反驳老师的‘星际穿越男’谁不知道，千莎你还记得他喜欢什么电影呢"

周安然头也不抬地翻单词本："她连人家写过的作文标题都记得，《银河系漫游指南》嘛“

吴雨婷的筷子在米饭上戳了几下，突然小声插话："那几天天天盯着那篇作文看……"话说到一半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埋头扒饭，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林小鹿的镜子"啪"地合上，眼睛亮了起来："我记得某人还……"

"小鹿！"千莎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引得邻桌几个男生也转头看过来。她慌忙压低声音，"快吃饭吧，下午还要考数学……"

我注意到千莎的手指紧紧攥着筷子，指节都泛白了。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在她的侧脸上，能看清她睫毛投下的细小阴影在微微颤动。

我感觉到千莎现在有点难堪，虽然这跟我无关紧要，但是这样传出去也会对我有印象，我缓缓地说道："就一个考场的而已，我刚好坐她后面"余光瞥见千莎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是的，我们在一个考场。"她轻声附和。

"原来是这样，"她的同学促狭地笑着，"我还以为千莎你背着我们偷偷认识了其他班的男生呢。"

我继续吃饭，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余光中看到千莎餐盘里的胡萝卜被仔细挑到角落，就像在考场时，我离开的时候注意到她总把橡皮屑搓成小圆球排在桌沿——原来优等生也会有无意义的强迫症。

王旭这时已经吃完，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还是吃肉香啊……"突然注意到旁边的千莎一行人还在津津有味的聊天，眼睛瞪得溜圆："怎么不去搭话啊？"

我继续吃饭没有理会他刚刚的问题，王旭突然凑过来，一脸坏笑："你小子，不会是背着我偷偷跟千莎聊天吧？"

"滚，"我推开他的脸，"只是碰巧一个考场，之前根本不认识。"

"哦呦～你看我信不信～"

"那今天中午的题……"

"对不起！我错了！"王旭突然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声音大得半个食堂都能听见，"请原谅我！"

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你他妈能不能看清场合！"旁边传来女生们压抑的偷笑，我恼羞成怒地放下筷子，拽着王旭的衣领就往外拖："走！去小卖部！"

起身的瞬间，我不经意对上千莎的目光，她嘴角还残留着方才的笑意。四目相对的刹那，我冷淡地别过头，因此错过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

走出食堂时，身后传来女生们讨论的声音："千莎，你居然记得他喜欢《星际穿越》？"

"因、因为听说他之前物理课反驳老师'虫洞理论不可能'的样子……"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很像电影里的Cooper。"

只不过这些话我并没有听到，只想赶快拉着这个死鬼远离这个食堂

到了小卖部，王旭兴高采烈地挑选着零食。就在他准备付钱时，我才慢悠悠地从冰柜里拿出一支梦龙，冲他晃了晃："我要吃的冰激凌，是这个。"

王旭的表情瞬间凝固："卧槽！你也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