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比他们想象中来得要快一些,傍晚的时候就乘着晚风徐徐而来,身后跟着的是数月未见的简大。
简大憔悴了不少,看来小青的冤案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明霜还是老样子,但是赵乾煜没说的是,他的“小青”姑娘,这一次也在重南。
明霜听到这件事当即想要回去,被魏灼生生拦住,问他:“你就这么怕她?”
明霜有些无奈,狡辩道:“不是怕,就是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个所以然,然后魏灼强行扣住他的马,说:“既然不怕,那也没什么关系,她总归只是姜氏一脉中一个不大的角色。”
明霜无可奈何,只能留下。
简大在一边憋笑,自从他投入二皇子麾下之后,他就渐渐和明霜熟了起来,这个人好玩是真的好玩,有时候蠢也真的是蠢。
明霜不敢对魏灼说不,但是却敢一巴掌拍在简大的背上,说:“你笑什么笑?!”
眼看他要恼羞成怒了,简大这才止住声。
赵乾煜看了一眼明霜,说:“原来你也只会柿子挑软的捏。”还是他一贯的那种贱兮兮的语气,明霜原本就火冒三丈,赵乾煜还在这里火上浇油,他们连同简大很快就扭打成了一团。
但是明霜这个舞文弄墨的怎么和赵乾煜这种将士比,直接被压在地上起都起不来,直呼救命。
魏灼在一旁笑看着,过了许久才制止这场闹剧,“好啦!别闹了!一个个多大的人啊?怎么还这么胡闹?!”
他笑着说的,那三个人也没当回事,从地上爬起来,抖抖自己身上的灰,然后一本正经坐在茶案前,端起茶杯浅酌,好像刚才打成一团的那人不是他们一般。
“简大,我此次叫你来的目的,想必明霜已经给你说过了。”
简大点头,他早就知道他弟弟来重南也不会是一盏省油的灯,但是没想到他伙同着姜家小子,都敢玩虐杀城主,欺上妄下的这一出了。
简大当时气急了,连夜带着明霜出城,跑死了好几头马,赶来重南的。
这一路上也冷静了不少,断了来了之后先去把简二两刀砍了的想法,决定还是听命行事,不要招惹事端。
“凌城主的官印在他身上,他交出官印的条件就是见到你,所以你的人物简单,就是去见简二一面,拿到官印就可以了,至于简二这个人怎么处置,还望你不要插手。”魏灼的话说得狠,这样说就几乎是告诉简大,简二这个人是死是活你都不要管。
简大沉默了好久,才问:“要是死了的话,尸骨能交给我吗?”
魏灼点头,“自然。”
“那就如此吧,总归是他作恶多端,我保不住他的。”简大其实早就想明白简二做了这么多恶,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玩死。但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犹豫了,甚至有些心痛。
他想起了很多东西,比如简二还小的时候,就和一个小豆丁一样跟在他身后,什么话都还不会说的时候,学会的第一次叫“哥哥”。简二挑食,但是简大给他挑的菜他都能吃完。
简大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好的一个弟弟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呢?简大想不明白。
“这件事完了之后,需要你和明霜去下津一趟。”
明霜眼睛瞪大,“下津?”想自己之前在上津的时候还问赵乾煜下津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亲自去下津了。
“我们去下津干什么?”明霜问。
“查一下下津的钢。”
简大听到这个字就眉头紧皱,问:“怎么?下津的钢有问题?”
他自然是知道钢对于朝廷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物资,谁敢在钢上面动手脚,纯纯不想活了。
“不止是下津,我怀疑,除了上津,其余三城的钢都有问题。”
魏灼一句话激起了千层浪。
“你说得可当真?”明霜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赵乾煜在旁边说:“自然是当真的,我们在重南查案的时候发现朝廷每年发放的钢都越来越少,但是和重南毗邻的南海诸国却有充裕的钢去造船的水扇。”
“南海诸国本身只是岛国,根本就没有产钢的能力,他们的钢只能是从别的地方运过去的,我们怀疑,是姜家的人从重南运过去的。”赵乾煜把他们的猜测说出来的时候明霜是第一个急眼的:
“你是说姜为野那小子还参与钢的走私?他怎么敢的啊?!”
赵乾煜示意他安静,说:“哪有什么敢不敢啊,他都干出来了,难道还能造假吗?”
“他们确实太过了。”简大也如此评价。
明霜愤怒之后反应过来,“我和简大在下津也没有人脉,怎么可以查到这么机密的东西啊?”
他是对着赵乾煜说的这句话,但是赵乾煜却看向了魏灼,明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魏灼。
魏灼轻咳一声,说:“其实,我的叔父,是下津城主。”
这下除开赵乾煜其余两人都瞪大了双眼。
“下津城主?”
魏灼点头。
明霜缓了好久,既觉得奇怪又觉得有几分在情理之中,要养出一个有魏灼这样才气的人儿,家底肯定地厚,明霜猜测过魏灼家里是一方富甲,再不济也是书香门第,实在没想到竟然是城主的侄儿。
“所以到时候你们去下津自然有人去接应你们。”魏灼说。
简大打趣他,“倒是没想到,魏公子家世,比我们要好上不少啊?”
魏灼平静地说:“我要是六年前不离开上津,现在我的家世岂止是比你们好上不好?”
简大和明霜,包括赵乾煜在内,都仔细想了这么一句话,好像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要是当年魏灼不炸死离开,现在怎么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按照皇帝对他的在意程度,这个天下还不是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三个人都悻悻,只能说还好魏灼不是什么“奸佞”之臣,不然说不定他们现在怎样的水深火热呢。
“不废话了,简大你们随我去见简二。”他们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因为明日就是曳力迦给的三日期限到的日子,也就是说,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简大没多说什么,沉默地跟着他们一同进了军营。
大牢还是那座大牢,只是今日可能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更加的闷热,前几日下了雨,今日这个天儿看起来暗,说不定也要下雨。
黑云压城,每个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三日之期这件事早就在百姓之间传开了,那日神龙寺那么多人,捂嘴也不能捂住那么多人的嘴。
所以重南的街上,今日都没什么人——大家都在等曳力迦的审判。
大牢之中也有一种诡异的安静,和魏灼他们上次来截然不同。
凌将军已经出海了去南海诸国了,军营里只有几个他的副将,魏灼他们下来的时候是独自前往,没有要人陪同,这儿走着走着,倒是有些阴森森的。
“这什么坡地啊?怎么这么阴森啊?”明霜在后面吐槽。
“重南的大牢之后要扩建,现在确实有些阴森。”魏灼替凌久维解释了一番。
明霜勉强没了抱怨的声音。
等往里面走的时候,魏灼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浓很浓的血腥味,他对这种味道格外敏感。
“不好!”他大叫不好,身后的三个人都惊到了,都跟随他的步伐发疯一样往前跑。
等到了简二的牢房前面的时候,他们发现,本该紧闭的牢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然开了,而一直吊在上面的简二,这个时候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全是血。
简大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股血闷在胸口,闷得他整个胸腔都在泛痛。
“简二!”他大叫一声,然后往简二一跪,就开始探简二的脉息。
万幸的是,简二还有一丝脉息!
身后三人看到大牢这一片狼藉,都皱起了眉头。看得出来简二应该挣扎过,但是因为长时间被挂在上面,他其实早就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挣扎也没什么用。
大牢到处都是血,看起来应该是简二一个人的,他大腿的地方被刺了一个很大的血窟窿,露出来的手臂上也全都是刀伤,足见来人确实是对简二下了杀心。
“谁干的?”赵乾煜问,但是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凌将军出海了,他们今日也不在军营,今天是难得的军营里面没有管事的了人的一天,这个人偏偏选在了这一天行事。干这个件事的人一定要非常熟悉他们的动向。
“会不会是姜家的人?”明霜说。他才来重南,从只言片语中也只能了解姜家是这重南最好杀的一家。
“他们又不是傻,要是可以闯进来,为什么不把人救走,而要把他杀在牢里?”魏灼反驳。
“万一他们就是想杀人灭口呢?”
“杀了简二等于灭太子威风,姜未清肯定是不会这样做的。”魏灼熟悉那个小丫头。太子是个面子比天大的人,算起来,这一点倒是和他有些像。所以姜丫头肯定会保全太子的面子的。杀了简二显然不是一个好注意。
“那又是谁?不会是你们提的那个曳力迦什么的吧?”明霜自然知道三日之期,来的路上他们一直在说这件事。
魏灼也摇头,“明日就是三日之期了,他要杀大可以那个时候杀,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杀啊?说不通的。”
“那能是谁?”简大突然出声问。
简二在他怀里微弱呼吸着,脸色惨白,和他印象之中的他天差地别。
魏灼闭了闭眼睛,说:“曳力蝶。”
“?”三个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就在此时,简二轻咳了一声,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哥?”他的声音太弱了,就像是狂风中的一盏烛火,只需要片刻就会被吹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