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肆意大笑。
“好!”她坐直了身子,”大理寺卿何在?”
“臣大理寺卿狄胜,谨遵圣意。”大理寺卿狄胜缓步出列,井井有条地安排妥当,将朱何押了下去。
何榆扫视一圈,有人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了头,有人迎了上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而后像被刺到了一般,迅速移开了目光。
这是何人?
何榆回忆了一下,想起这是前些日子北疆议事时呈上战报的将士。
她礼貌地对他微微颔首示意,没注意那人发现她在看他后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庄大人,庄大人?”
太子少詹事扶了庄淮一把,无奈地说:”你恐怕要比朱何还要激动了。”
庄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能得何大人一望,已是某之幸也。”
高台之上,皇帝宣布了对常玉及其家人的赏赐。
“加赏常玉司马一职,并以此规格厚葬。常玉乃关内人,就令关内节度使于常玉家乡为其立碑,宣扬其为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予常玉之母常知节举人身份,可于来年参加会试;特批常玉之女入太学,以继常玉之志,继续为国尽忠。”
“所有涉事官员和王公,也一并按律法处理,所抄家产充归国库。”
听到这里,何榆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见何榆无所事事,似是在神游,皇帝轻咳一声,扬声道。
“侍御史何榆,破案有功,现加朝议大夫兼鸿胪寺丞,以示殊荣。”
“何卿,谢恩吧。”
紧跟着,系统的电子音就响起了。
“恭喜宿主获得名臣成就:国库充盈。”
啊?
*
“这也算是成就啊。”何榆难以置信,“我参与抄家,难道不应该是什么恶臣成就吗?”
系统吹口哨。
“可恶。”何榆愤愤不平,但还是在下朝后留了下来,跟着内官到了后殿。
“陛下。”
皇帝抬眼:“爱卿来了,坐。”
何榆在内官一早准备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陛下使臣兼鸿胪寺丞,岂非北疆那边……”
皇帝笑道:“何卿果然聪敏,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北疆战事的确有进展,我军势如破竹,敌军节节败退。现在北狄想要派遣使团来,与我大梁进行和谈。”
何榆听后一惊。
“统子,没想到大梁军队如此厉害,竟然打赢了。”她有些头疼,“你说那现在再打仗还能对国家财政造成冲击吗?”
“不对啊……”她哀嚎着,“我刚带人抄了家,还得了国库充盈的成就,现在大梁财政很难拖垮了吧。”
系统很想劝她,走名垂青史路线能怎么样呢?
谁知何榆像是知道它要说什么:“那可不行,一旦决定要走名臣路线,我就会被限制住,也就不能放开手脚做事了。”
“更何况现在还有原主的身份谜团,还是谨慎些好。”
系统翻看了好些遍,都没有找到原主隐藏身份的线索,因此也觉得有理,还是低调点好。
但紧接着何榆的下一句话就让它破了功。
只听何榆冷笑一声,回复皇帝:“北狄先挑起争端,现在又想停止战争?但如今形势已不同于往日,是我们占据了绝对优势,难道还让她们想打就打,想和便和,如今还能全身而退吗?”
系统崩溃:“宿主不是说好的低调点吗,这是在干嘛,怎么又挑事!”
谁知皇帝也很赞同:“朕正有此意。朕之所以让何卿兼任鸿胪寺丞,就是想等北狄使团抵达京城时,你也一同前去接见她们,参与会谈。朕知晓何卿的言辞一向锋利如剑,因此,如若北狄使臣依然态度傲慢强硬,卿便好好搓一搓她们的嚣张气焰!”
“至于讨论岁贡的具体事宜,卿当为我大梁毫厘必争。”
“臣遵旨。”
*
何榆直接去了鸿胪寺了解情况,看看里面有没有她发挥的空间。
鸿胪寺少卿郑云乐见何榆来,十分高兴。
“我同济川已单向神交已久,今日终于得以相识了。”
“不敢当。”何榆也听闻过郑云乐的履历。她对北塞各族情况了如指掌,外交事务也颇为娴熟,且言辞恳切,为人周到,于群臣之间颇具美名,“下官对大人也是倾慕已久。”
郑云乐拉住她的手,笑道:“不用说这些虚的,随我来吧。”
“济川认为北狄使臣到京城后,她们的态度会怎么样?”
何榆思索片刻:“下官以为,她们会带着倨傲之姿,行事不正。但迫于我军军威,表面上可能会装作恭敬顺从,暗地里肯定藏着别的算计。
“我也这么想,陛下特意派你参与此次和谈,正是想利用你的能力来协助接待工作吧。””
她有些好奇:“不知济川打算如何行事?能否为我斟酌词句以在必要时谴责那些北狄使者?”
何榆神秘地冲她眨眨眼:“大人且试观之。”
*
贺兰非倚靠在软枕上,懒洋洋地掀开帘子,向马车外看去。
“还有多久才到啊。”
“回大人。”很快有随从骑马上前回话,“不到半日就能到了。”
“知道了。”她摆摆手。
“这梁国还真大啊,倘若皆能为我之领土……”
“贺兰大人,我们是来求和的。”身旁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还请您不要挑起事端。”
见贺兰非想要反驳,她又补充了一句:“想也不行。”
“斛律憬,怎么会有你这般扫兴的人!”贺兰非气笑了。
斛律憬不在意,继续闭目养神。
被挑起但并未得到安抚的怒火一直持续到被迎入城内。
按耐不住的贺兰非有些蠢蠢欲动。
何榆引其前往会客厅,并简单介绍了一下本次议事大梁的与会人员。
谁知贺兰非突然不屑地开口:“少说废话,若非冬日粮草不足,战马乏力,此战必踏平梁国北疆!”
听完此话,不仅本次负责外交事务的大梁官员感到震撼,北狄使团成员也一个个面色凝重。
一个胆子大的试图阻止她:“贺兰大人,此话或有不妥。”
剩下的一些人在偷偷瞥斛律憬的反应,但一路上都在约束贺兰非的她却像是没听见这话一般,毫无反应。
何榆脸色不变:“我却以为,使君此话并无不妥。”
贺兰非无视了身旁的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何榆。
“我认为,使君的意思是感恩我朝以雪退敌,这场大雪虽然断了北狄粮路,但促使其产生了和谈之意,因此是感恩我朝仁德。”
何榆嘴角含笑:“使君放心,我一定代您向我国陛下转达北狄的感恩之情。”
“你!”贺兰非怒极,“你竟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何榆故作无辜:“使君如此生气,那便是我的过错了,还请使君为我解惑,不知我哪里误解了?莫非使君的意思是,北狄还想接着打仗吗?”
身旁的郑云乐和武将们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贺兰非打量了一圈何榆:“你不过是会呈口舌之快罢了,梁国朝廷竟都是你这样柔弱的人吗?”
她挑衅道:“你可敢同我比试一番,若你赢了,我为我刚才的言论向你道歉;但若是我赢了,你要跪下道歉并承认我族骑兵天下无双!”
听到这话,武将们坐不住了。
“有本事你和我们比试啊!”一个个高大强壮,身披盔甲的武将围了过来,让贺兰非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使君这赌约怕是有些不公吧。”何榆开口打断了她们。
贺兰非得意地问她:“怎么,你怕了?直接认输我还可以考虑放轻惩罚。”
何榆摇摇头:“我是说惩罚有些不公。”
“不如这样,若使君输了,便将稽勒川割让于我朝;若我输了,悉听尊便。”
“使君可敢?”
斛律憬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两国和谈之事,且涉及城池,不应如此儿戏吧。”
何榆也不强求:“使君不敢,我也不勉强。”
贺兰非可忍不了挑衅,但她也并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就算割地,也不能是因为她输了赌约而赔。
她强压下怒气,不说话了。
斛律憬反而开口了:“改为岁贡如何?若你胜了,北狄愿将岁贡增加三成。”
“善。”何榆痛快地应下,“便由使君决定比试内容吧。”
“斛律憬?”贺兰非有些迷茫了,”你怎么……”
斛律憬依然神色淡漠:“贺兰大人莫非笃定自己会输吗?”
“我当然会赢!”贺兰非马上被点燃,“你且看吧!”
她看向何榆:“喂,你会什么?”
何榆有些苦恼:“我是文臣,于诗词歌赋或有建树,不如……”
“好!”贺兰非来劲了,“就比武艺!刀剑匕首之类随你选,我要你同我打一架。”
郑云乐原本看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低声问道:“你可有把握?北狄皇室武艺都不弱,这贺兰非此次能出使,应当也是有不俗之处的,倘若输了,这……”
武将们也忧心忡忡。
“何大人看起来身材纤弱,不像是习过武啊。”
“是啊,平日也没听说过何大人会武,该死的北狄人,把何大人架住了。”
“哪位大人可否借剑于我?”何榆笑着安抚郑云乐,“大人请放心,下官已有对策。”
很快就有好几把剑被解下递了过来。
何榆提剑走了过去,贺兰非则是从随从那里接过了一把重刀。
“刀剑无眼,倘若伤了你,可不能追究我的责任啊。”她大笑道,“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使君,请。”何榆没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