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齐尔海度过的一个冬日假期 第4章 自由飞鸟

chapter04/热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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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并肩慢慢地走着，往滨海广场走回的路上，他们选了狭窄的街巷，巷子外侧的墙壁画着各种彩色涂鸦和挂着长串的小彩灯，看上去很有氛围。

巷子并不静僻，沿路有许多小商店，大部分都是卖旅游纪念品的。

他们偶尔低声交谈，偶尔停下来拍拍照片，交流一下拍照的经验。

陈来娣拿着相机，拍好照片后停下，看着一旁还在取景拍照的张明煦。

她忽然觉得，这样和人相处，感觉也不是很难。

陈来娣朋友不多，直到现在还有联系的便只有一个高中的同学，以往那些自以为交好的朋友不知怎的就渐渐断了联系，成了微信里一个沉默的好友。

而在工作后，她始终和工作上的同事保持着距离，不参加一切非必要的集体活动，而工作上不得不参加的活动，她也总是沉默在一旁，不积极、不主动，恍若一个透明人。

一开始他们还会因为她的外表而接近她，但慢慢的，她拒绝多了，就远离了他们的社交范围内。

陈来娣也说不上自己喜欢还是不喜欢那样的生活，但那个时候的她连呼吸都觉得累，她没资格去选择自己的生活，努力地活过每一天就已经用尽她全身的力气。

陈来娣无声地深吸了一下，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想让自己放松下来。

神经紧绷，是开始发病的征兆。

“怎么了？”

陈来娣望着看着她的张明煦浅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走吧。”

他们吹着齐齐尔海深冬带着冰雪寒意的晚风，离开巷子后便往滨海广场不远处的法式风情街走去。

走进风情街没多远，陈来娣看见一家像是英文的、名字很长的餐厅，餐厅装修却又像是法式，临街的一侧有一扇宽大的玻璃窗，餐厅内外暖黄的灯光看上去很温馨。

见陈来娣像是很认真地看着那家餐厅，张明煦也朝那家餐厅看去，他望了一眼店名，低笑着说：“une rencontre fortuite 。”

“什么？”陈来娣听见他说了一句什么外文，目光从餐馆望向他。

“餐厅的名字。”张明煦迎上陈来娣的目光，笑着说，“法语里是‘邂逅’的意思。”

“是吗？”陈来娣低额笑笑移开视线。

明明他的话语里不含任何暗示，但却让她莫名觉得有种暧昧感。

他们在餐厅门口停下脚步。

“我们去这家餐厅？”张明煦笑。

陈来娣依旧望着那家餐厅的玻璃窗，她很喜欢那里的灯光氛围，从窗外望进去就很吸引人，但她还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扬角点了点头，“好。”

une rencontre fortuite是一家可以喝咖啡和吃简餐的法式餐厅，他们进去时窗边的位置刚好空了出来，两人便在临街的那扇玻璃窗旁落座。

餐厅的暖气很足，他们脱下了大衣。

还未点餐，陈来娣心思就被窗外热闹的街道吸引。

“你看起来很开心。”张明煦双手轻搭在桌子上，望着唇角微扬的陈来娣说。

陈来娣不好意思地轻笑了下，“我很喜欢窗，也喜欢看着窗外发呆。刚刚我就一直在想，坐在这扇窗户边感觉一定很好。”

餐厅临街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对面被彩色装饰缀满的店铺，浅灰的石砖地面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白。虽然傍晚时分外面的温度比白天的温度要冷了些，但风情街上的游客还是很多，甚至前方的一家小酒馆门口都有人坐着，他们在寒风中热烈地闹着、笑着。

“嗯——”张明煦顿了顿，又笑着看向陈来娣，“但刚刚进来的时候你好像有点迟疑，我还以为你没有那么想来这里。”

陈来娣怔了瞬，笑：“因为它看起来像是法式餐厅，我觉得也许你会更愿意去中餐厅。”

张明煦笑，“你别忘了，我已经在中国旅游过很多城市了，中国菜系的餐馆我也算是吃过不少了，所以吃什么我都可以接受的，而且我们现在是在法式风情街。”说着俏皮地眨了眨眼。

目光对视的一瞬，陈来娣望见他眼里捉狭的笑意，也笑了起来。

戒备心一点一点地退却。

陈来娣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竟然能够这样自如地和只认识一天的人像朋友那样相处。

他们打开菜单，点了吞拿鱼牛油果沙拉、白葡萄酒烩青口贝、奶油黑松露空心面和惠灵顿牛排，下单后，张明煦又问：“你能喝酒吗？”

陈来娣怔了瞬，“可以。”

“那要不要试试玉桂苹果热红酒？我们刚刚在外面待这么久了，喝点热的可能会比较舒服。”

陈来娣闻言想了想，这酒名她曾经好像在一些短视频上见过，当时还很想试试来着，她笑了笑，说：“好。”

张明煦又加了两杯热红酒。

“我能问一下吗？”服务生走后，张明煦便抬头笑着望向她。

“什么？”

张明煦“你怎么会选齐齐尔海作为你第一次旅行的目的地的？这边这么冷，要是天气不好的话景色可能也不会很好。”

“嗯……”陈来娣望着窗外笑了笑，“我很喜欢大海，喜欢雪，也喜欢异国风情，可是这三样在此之前我都没有见过或者体验过。”

“所以，你来了齐齐尔海。”

“嗯。”陈来娣笑。

“你呢？”陈来娣问，随即又想起他说过报名了一个活动的事，转而又问，“你报名的那个活动什么时候开始？”

“还没有确切的时间。”

“欸？”

张明煦眨眨眼，“因为还要等下一场大雪。”

“大雪去森林？”

“嗯，因为报名这个活动一次只能在里面待七天，所以我选了下雪的天气，更有氛围。”

陈来娣：“但是听上去好像会有危险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安全又有点冒险的活动。”张明煦笑，“我还在德国的时候看到这个宣传就早早地买好机票准备过来了。”

陈来娣笑了一下。

说话间，他们点的晚餐开始送上来了。

“那祝你一切顺利。”陈来娣说着拿起桌上刚放上来的热红酒。

“是祝我们都一切顺利。”张明煦笑着拿起酒杯回敬。

装着热红酒的高脚玻璃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结束晚餐后，他们又续了两杯热红酒，坐在大玻璃窗前，看着外面热闹的街景低声交谈。

从聊天里，陈来娣知道了他今年才二十四岁，夏季刚大学毕业，之前一直在中东地区旅行，十一月份来了中国，一直在杭城陪他外公外婆。

陈来娣告诉他自己比他大三岁，张明煦诧异了一下，开玩笑说她看起来比他还小。

陈来娣听他讲了很多他在中东旅游时的趣事，以及他和他家人的一些趣事。张明煦总是能侃侃而谈，笑容爽朗大方，即使她不擅聊天，总是会三言两语结束关于她的话题，他也不会让她的话语落下。虽然只是随意简单的聊天，但张明煦却总是能够感受并照顾她的情绪。

张明煦好像有某种魔力，让人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备，接受他的亲近。

从他的话语里，陈来娣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生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地一直散发着阳光的气息。

张明煦拥有爱他的家人，无条件支持他的家人，他在很多爱里成长，即使二十四岁，也依旧像是个少年人。

而陈来娣，只能在破破碎碎的记忆里，挑了些自己以前工作上的趣事和他分享。

离开餐厅时，外面的风似乎变得更冷了。

“你民宿在哪里？”张明煦望向一旁的陈来娣，“我送你回去吧？现在感觉有点晚了。”

其实才晚上十点不到，但陈来娣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笑了下，“就在那边，那幢蓝色的房子。”

陈来娣的民宿离这不远，走出风情街的入口，还能望见灯光照耀下的蓝色。

他们并肩走着，因为寒冷所以走得慢了点，差不多将近十分钟才走到民宿门口。

“谢谢。”陈来娣转身面对他。

张明煦笑了下，“晚安。”

“晚安。”陈来娣走上台阶，回头笑着摆了摆手，见他还在原地站在，便笑了笑，随即才转身进了民宿。

回到房间，陈来娣刚放下东西，走到窗边，在街灯的照耀下，仍然能看见那个背着寒风往回走的身影。

陈来娣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交一个偶然出现的陌生朋友的感觉还不错。

她拉上厚重的窗帘，拿起手机和妈妈打了个视频电话，随后才准备洗漱休息。

洗完澡出来时，陈来娣看到手机上张明煦发来的信息，是傍晚看日落时拍下的照片以及在公园里、巷子里拍的那些照片，陈来娣笑了笑，发了个猫咪点头致谢的表情过去。

对面很快就有了回复——

【虽然只是背影，但很美。】

看到信息，陈来娣愣了下，心脏奇怪地快了些，脸也不自觉地热了起来，但随即又想到张明煦是外国人，可能就是一句客气的赞美而已。

她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回复道——

【谢谢，摄影师的技术确实好。】

张明煦回复了一个金毛犬得意地笑的表情包。

陈来娣望着那个表情包笑了笑，总觉得屏幕上的这只小狗很像他。

她把自己落日背景的单人照片存下，把它改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那张照片里，隐隐约约地还能看见自由的飞鸟在盘旋低飞。

陈来娣换了头像后放下手机，吹干头发后便往床上躺下。

灯光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但房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陈来娣还是能听到走廊外有人走过或者低声交谈的声音。

她在黑暗中轻叹了一下。

这是她在齐齐尔海度过的第一个晚上，也许是因为喝过热红酒，脑袋有些昏沉。

哪怕房间外仍然动静不停，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辗转反复。

久违地，今晚没有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