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遇见了霍去病 第55章 第 55 章

夜色像一盆被打翻的浓墨，死死捂住了沧州城。

宵禁的梆子早已敲过三巡，被天雷劈出的焦坑还在往外渗着阴冷的焦油味。

街道空空荡荡，探照灯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的、冰冷的触手，从炮楼顶端伸出，在空旷的街巷和紧闭的门板上来回扫掠。

每一次划过，都能照亮墙上新刷的、墨迹淋漓的告示——“非常戒严，格杀勿论”。

偶尔有巡逻队的皮靴踏过青石板路，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咔、咔”声，在凝固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刺刀在探照灯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日本兵钢盔下的脸绷得如同石雕，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的阴影，仿佛那黑暗里随时会再次扑出索命的雷霆。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未散的硫磺味、消毒水刺鼻的□□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从运河方向飘来的水腥气。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与肃杀之下，城市的某些角落却诡异地格外活跃。

火车站方向，隐约传来蒸汽机车粗重的喘息和尖锐的汽笛声。

探照灯的光柱偶尔扫过站台，就能照见堆积如山的麻袋和木箱的轮廓，以及影影绰绰搬运货物的苦力身影。

码头区更是灯火通明，运煤船的黑影在河面上缓慢移动，卸载货物的号子声、吊索的吱呀声、日本监工的呵斥声，隔着老远混成一片沉闷的喧嚣。

生存或者说，掠夺的贪婪，并未因神罚的恐怖而真正停歇。

一抹金黄色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踏在青石板上。尾巴高高翘起，上面卷了一个东西。

看似悠闲的迈着小猫步，速度却奇快，似乎几步就踏过一条街道，闪现在下一个街口。

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笼，这小灯笼似有些鄙夷的瞥了眼不停扫射的探照灯光柱。

很快它就进了医院，熟门熟路地找到林卓宿舍阁楼外那根老旧的排水管，几个轻巧的腾挪，便无声地落在狭窄的窗台上。

尾巴卷着一个沉重的物件，却稳稳当当，如同无物。

阁楼宿舍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惨淡月光。

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草药的清苦味，还有一丝残留的小米粥的温吞气息。

林卓在床上蜷缩着，呼吸均匀但略显沉重，显然还沉浸在深沉的睡眠里。

床头的小木桌上，放着一个粗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凝固的粥。

大黄轻盈地跃下窗台，肉垫踩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它走到床边，歪头看了看林卓沉睡的侧脸，然后转身，灵巧地跳上了那张小木桌。

尾巴优雅地舒展开，将那件一路被它小心携带的物件——那方盘螭玉玺，轻轻、稳稳地放在了粗陶粥碗的旁边。

温润的玉质在朦胧的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古朴威严的螭龙仿佛在沉睡中呼吸。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就挨着粥碗。

玉玺自身似乎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凉意，在悄然浸润着周围微小的空间。

大黄似乎对这个安置很满意。

它不再看那玉玺，金色的瞳孔转向床头那堆叠得还算整齐的换洗衣物，

嗯，这上面有太阳的味道，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它轻盈地跳过去，在那叠柔软的干净的衣服顶端转了两圈，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然后优雅地蜷伏下来。

厚实蓬松的金黄色毛发陷进棉布里，它把自己团成一个大大的毛球，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此刻，甚是满意。

大黄抖抖耳朵，院外巡逻队的皮靴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远处码头隐隐的喧嚣声传来，偶尔探照灯的光柱无意间扫过窗棂，惨白的光在室内墙壁上飞速划过一道刺眼的轨迹，瞬间照亮了桌上那方沉默的玉玺，也照亮了沉睡的林卓微蹙的眉头，以及那团伏在衣物堆上、团起来的大黄猫。

光柱移开，一切重归昏暗，只有玉玺在月光下流淌着亘古的微光，和大黄猫那两道细缝般的金瞳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屋内，林卓在沉睡、面容微微扭曲，似是沉浸在噩梦里。

屋外，戒严巡逻队把沧县划成了一块块的豆腐、企图挤出疑似的联共的汁水。

大运河永不停歇的向前奔涌，散发着浓浓的水气，趁着夜色哺育着两岸嗷嗷待哺的干旱土地，

哪怕天亮太阳一出来，就在阳光下全部都蒸发了，也乐此不疲，颇有一种你晒你的，我散我的洒脱。

大黄伏在衣物堆上的耳朵轻微地转动了一下，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睁开，小灯笼又亮了。

然后，它像一道无声的闪电，从窗口缝隙倏地掠出，融入院墙的阴影里。

几乎同时，阁楼窗外那棵老榆树虬结的枝桠间，一道比夜色更深沉的身影微微一动。

霍去病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盘膝而坐，如同栖息在巢中的鹰隼。

他刚刚结束了一天一夜沉睡，一清醒过来，便如本能般潜行至此。

昨日里那撼天动地的雷霆在他那冷硬如铁的心湖中刻下深深的烙印，也让他对阁楼中那尚显脆弱的“变数”多了一份难以言明的挂怀。

是的，此时林卓在他眼里，就是那随时随地都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变数’。

这是个颇让人头疼的女郎。

大黄的身影灵巧地落在他下方的枝干上，蓬松的尾巴在黑暗中轻轻一摆，算是打了招呼了。

霍去病深邃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一瞬，似是确认了阁楼无恙，紧绷的肩线松弛了一丝。

他身形微动，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从数丈高的树上滑落，稳稳立于地面，点尘不惊。

一人一猫，一个高大，一个轻灵，在寂静的医院里，沿着爬满青苔的墙根，开始了一场无声的巡弋。

霍去病的步伐沉稳而缓慢，每一步落下都精确地踩在松软的泥土或石板缝隙的苔藓上，没有半分声响。

他的目光如同探针，扫过每一处墙角的阴影、每一丛低矮的冬青、每一扇紧闭的门窗。

大黄猫则在他脚边不远处，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时而停下，鼻尖翕动，捕捉着空气中人类无法察觉的细微气息——硝烟残留、血腥、消毒水，以及更深层潜藏的恐惧与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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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