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民国遇见了霍去病 第56章 第 56 章

它蓬松的尾巴低垂着，只有尾尖偶尔轻轻摆动一下，像一面无声的旗帜。

巡至围墙转角，霍去病身形微顿，足尖在墙根青砖上一点，整个人便如狸猫般拔地而起，轻巧地翻上近旁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冠。

他隐在浓密的树叶后，目光穿透黑暗，锐利地投向墙外那条被日军探照灯反复扫射过的街道。

光柱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刷子，在青石板路和紧闭的门板上反复涂抹，每一次扫过，都映出巡逻队刺刀上那一点寒星般的反光。

沉重的皮靴踏地声如同闷雷，远处火车站方向，隐约传来蒸汽机车粗重的喘息和尖锐的汽笛，像是被困巨兽的嘶鸣。

空气中硫磺与焦糊的味道仍未散尽。

霍去病在树冠上静静观察了片刻，将墙外岗哨位置、巡逻路线、探照灯扫掠规律尽收眼底。

心中那幅无形的地图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无声滑下树干，落回墙根。

大黄猫不知何时已等在原地，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与他短暂对视，仿佛确认了什么。

一人一猫继续前行，默契地绕完医院庭院的最后一圈。最终，霍去病脚步一转，朝着后院角落那间简陋的牲口棚走去。

牲口棚里点着一盏如豆的小马灯，光线昏黄，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

空气里有干草、牲畜粪便和新鲜青草混合的独特气味。

毛驴七宝正安静地站在槽边，硕大的头颅低垂着，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夜草。

它的牙齿与草茎摩擦，发出均匀而令人心安的“沙沙”声。

那草料格外青翠鲜嫩，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槽边还散落着几根明显是刚从地里拔出来不久、还带着新鲜泥土气息的草茎，

那是陈医生傍晚下班时，特意绕到医院后园一小块荒废的药圃边，亲手给这头通人性的小毛驴薅来的。

这位平日里严谨刻板的西医，此刻对七宝的偏爱毫不掩饰。

霍去病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棚口，并未刻意隐藏气息。

七宝咀嚼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长耳朵灵敏地转向声音来源，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望过来。

当看清是霍去病时，它鼻腔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水音的“噗噜”声，算是打了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享受那鲜嫩的夜草。

大黄猫轻盈地跃上一旁的草料堆，蜷伏下来，金色的眼睛半眯着，这两盏小小的、温暖的小灯笼，安静地注视着棚内的一人一驴。

霍去病走到槽边，伸出了大手，没有去抚摸七宝的头，而是轻轻落在它结实温热的脖颈一侧，顺着厚实皮毛的纹理缓缓捋了两下。

动作很轻，他习惯性的检查坐骑的状况，虽然这小毛驴比他的宝马矮了一个头。

但现在七宝在他心里已经占据重要的位置了，多好的坐骑，聪明，能听懂人话，力气大，耐力好，更重要的是还懂事，就是矮了些，林卓骑着倒是正好。

霍去病站在槽边，手掌感受着七宝脖颈上传来的热度，目光沉静地投向棚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片刻后，身影又融入围墙根，无声的立了片刻，确认四下无虞后，身形一晃就上了墙，随即便消失在纵横交错的狭窄巷道深处。

他的目标明确——三义庙街，棺材铺。

避开主干道上巡逻队，他专挑那些连野猫都嫌逼仄的背阴小巷穿行。

脚步轻如狸猫踏雪。

偶尔，头顶晾衣竹竿上滴落的冰冷水珠砸在肩头，他也只是微微侧身，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

对这座城的脉络，他早已洞悉了大致的轮廓。

今夜，他要的是筋骨血肉，是足以在绝境中杀出血路的更精密的地图。

他无声的跃入棺材铺后院，用小石子敲在前铺的后门，咚的一声。

片刻，昏黄的油灯光晕泄出，又被迅速掩上，快得仿佛只是夜风的一次顽皮拨弄。

厢房内胡掌柜的脸，在跳动的灯影下满是凝重。

他看着霍去病：“林兄弟？”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紧绷，“这光景…可是有变？”

“地图。”霍去病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干脆利落。

胡掌柜盯着他看了两息，那眼神似在掂量。

最终，他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重重地点下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一会儿功夫，他拿着一卷用深青色油布仔细包裹的物件。

小心地打开油布在条案上摊开，露出里面一张尺幅颇大的地图。

纸质坚韧微黄，显然年代不近。

上面用极细的墨线勾勒出沧州城厢、运河、码头、火车站、周遭乡镇的山川地势，纤毫毕现。

更令人心惊的是，其上密密麻麻标注着蝇头小楷：朱砂点出的是日军宪兵队、炮楼、巡逻路线、换防时间；

靛蓝圈画的是伪军警备队驻地、关卡哨位；

甚至还有不易察觉的炭笔痕迹，勾勒出废弃地道、可泅渡的河湾浅滩、以及几处隐秘的联络点符号。

霍去病的目光瞬间钉在地图上。

他没有丝毫客套，径直上前，俯身细看。

修长有力的手指沿着运河的走向、城墙的垛口、主要街道的交叉点缓缓划过，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要将每一道线条、每一个标记都生生刻进脑海。

密室中只剩下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他沉稳悠长的呼吸。

胡掌柜默默退到一旁，点燃一锅旱烟。

辛辣的烟叶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他看着霍去病专注的侧影，那挺拔的身姿，那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的气场，再想到那位身负异能的‘林护士’，心中百味杂陈。

过命的交情是真的，救命之恩也是真的，甚至对这二人背后所牵扯的、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异常”，他心知肚明。

让他们成为编外的“线”，是情势所迫，也是某种心照不宣的信任。

但眼前这青年身上那股不受拘束、如龙潜渊的桀骜之气，让他既欣赏，又隐隐感到一丝难以掌控的忧虑。

约莫半个时辰，霍去病直起身。

他并未索要地图原件，而是向胡掌柜要了纸笔——一张坚韧的桑皮纸，和一截烧焦的柳条炭笔。

他就在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伏案疾“画”。

没有尺规，没有参照，全凭记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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