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敲打着星之屋的纸灯笼,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是昨夜风暴留下的疲惫叹息。
天光未亮,城市还沉浸在潮湿的梦境里,晴川却已经醒了。
她将那盏绘有双星图案的新灯笼从屋檐下取下,用柔软的棉布仔细擦去上面的雨渍,然后挂回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灯笼里的烛火换成了温暖的电子光,柔和而恒定。
晴川翻开一本崭新的预约簿,扉页上没有复杂的占星图样,只有她用墨笔写下的一行清秀字迹:“本店不预知命运,只聆听此刻。”
手机屏幕上,昨夜那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别让晴川一个人”依旧静静躺着,但她只是瞥了一眼,便将手机反扣在桌上。
目光不再有丝毫留恋。
晴川走到壁炉前,从母亲那本厚重的日记里抽出几页,纸张泛黄,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实验数据和无法辨认的符号。
晴川划亮一根火柴,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掉那些冰冷的记录,橘红色的光映在她平静的脸庞上。
灰烬被小心地收集起来,尽数倒入窗台那盆紫阳花的花土中——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此刻正因雨水的滋润而显得格外鲜活。
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轻声低语,像是在对一个遥远的灵魂说话:“你说不想让我一个人……可是你忘了,在漫长的孤独里,我也学会了选择,谁能陪我,谁又不能。”
柯南背着双肩包站在店门外时,恰好看到她弯腰整理咨询区坐垫的背影。
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门上,让店内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
柯南本是想来追问山岸案的一些疑点,却意外地发现,原本挂在墙上那块写着“星象解读,命运咨询”的木牌,已经被一块新的白板取代,上面写着:“你想说的事。”
他推门而入,门上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你真的要接这种客人?”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个小大人一样审视着店内的变化。
晴川没有回头,只是将最后一个坐垫拍松放好,才转身对他笑了笑,递上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迷路的星星,找不到自己的轨道,也看不见同伴的光。”她轻声说,“我只是想提供一个地方,帮他们重新认一认方向。”
柯南接过热茶,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柯南低头吹了吹氤氲的雾气,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深邃:“可万一有人想利用你的‘认星’呢?他们可能会编造故事,来试探你,甚至……伤害你。”
晴川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了然。
“那就让他看看,被一个人真正看懂,是什么感觉。”她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时候,被看穿,比任何伪装都更让人无处可逃。”
与此同时,波洛咖啡厅里,降谷零的指尖正用力地攥着一份刚刚截获的情报,薄薄的纸张几乎要被他捏出汗渍。
情报内容很短:北海道函馆市,某废弃疗养院,近期出现异常的高峰电力使用记录。
更关键的是,供电公司的紧急联系人一栏,登记的是一名代理人,而这名代理人所代理的亲属,姓“星野”——与晴川母亲的婚前姓氏,一字不差。
这个发现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心中最敏感的角落。
他没有按照程序立刻将情报上报,而是鬼使神差地拨通了星之屋的电话。
电话铃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晴川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早就料到这通电话的到来。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情报我看到了。”
“我知道你在查什么。”她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惊讶。
“那个地址……是我小时候做过短期疗养的地方。”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握着听筒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你打算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细微的电流声。
“还不确定。”
晴川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飘忽的情绪:“但我只是想知道,妈妈当年在那样的绝境里,是不是也在等一个……能听懂她沉默的人。”
下午三点,黑羽快斗准时出现在门口。
他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白色礼服,也没带任何夸张的礼物,只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看上去就像个路过的普通高中生。
他没有进店,只是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着晴川踩着梯子,往墙上挂一幅新画。
画的风格很稚拙,像是出自孩童之手。
深蓝色的夜空下,一个手绘的银河横贯天际,一个小女孩坐在倾斜的屋顶上,仰头望着满天星辰。
她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身影模糊的女子,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到一种温柔的陪伴。
“你画的?”他开口问。
“嗯。”晴川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
“你妈?”他指了指那个模糊的身影。
她点了点头。
快斗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那是一种他很少流露的认真。
“你不恨她?”
晴川没有立刻回答。
转过身,走到画前,指尖轻轻抚过画中那个模糊女人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段易碎的回忆。
“她用错了方式来爱我,可她的害怕是真的。就像你……”她忽然转头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现在站在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来偷什么宝石,对吧?”
他微微一怔,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随即又被他用一个夸张的挑眉掩盖过去:“我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路过,顺便看看你有没有被奇怪的客人骗了而已。”
但晴川只是笑而不语,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早已看穿了他那身怪盗披风之下,那颗同样在寻找方向的心跳。
傍晚时分,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席卷了米花町。
远山红叶的电话打来时,窗外正电闪雷鸣,信号断断续续,声音时有时无。
“……‘雪鸮’……不是……单一人格……”红叶的声音在嘈杂的电流声中艰难地拼凑着。
“是……双重意识共存体……一个负责感知……一个……负责压抑……你们的母亲……团队……曾试图分离二者……失败了……”
晴川握着手机,静静地望着窗外一道惨白的电光划破厚重的云层,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她忽然想起童年某个下着大雪的冬夜,自己发着高烧,缩在被子里不停地说着胡话,看见许多光怪陆离的幻象。
母亲就是那样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吟唱着那首日记里记录的童谣。
她一直以为那是安慰。
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安慰,是镇压。
晴川对着电话,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雷声吞没:“如果当年……没有分开我们……我会变成什么样?”
电话那头,红叶停顿了许久,久到晴川以为信号已经彻底中断。
然后,她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穿透了雨幕和雷鸣:“也许,你会是第一个完整的‘观星者’。”
当晚闭店前,晴川在门口贴出了一张手写的告示:“本周暂停占星服务,接受匿名来信倾诉,回信将于七日后悬挂于店外风铃下。”
她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店里,静静地听着雨滴敲打屋檐的节奏,像一首没有尽头的催眠曲。
手机屏幕亮起,是快斗发来的消息:“听说今晚有月食,虽然看不见,但这种天气不适合一个人待着。”
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进来,是柯南:“小心那些从来不说痛的人,他们才是最需要被倾听的。”
晴川轻轻叹了口气,关掉了屏幕。
就在这时,一条未署名的语音留言突兀地跳了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点开播放。
没有说话声,只有一段极轻、极浅的呼吸声,持续了十几秒,接着,一个压抑着情感的哼唱声响起——正是母亲日记里,以及她童年记忆深处的那首童谣。
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上。
而在几十公里外的高速公路上,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警车里,降谷零关掉了手机上的监听设备,面无表情地将一枚老旧的微型录音带塞进了车载播放器。
按下播放键,磁带开始转动,一个女人颤抖却无比温柔的声音,从音响里流淌出来,伴随着微弱的电流杂音。
“……拜托了,无论如何……别让晴川一个人。”
风暴尚未平息,城市在雨中沉睡。
但在那间黑暗的小小占星馆里,有一个人,已经决定不再躲避。
她擦干眼泪,睁开双眼,目光穿透黑暗,望向窗外那片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清澈的夜空。
那些被层层乌云遮蔽的星辰,仿佛正在她的心中,一颗接一颗地,重新亮起。
黎明将至,而这一次,她准备好了用自己的方式,去迎接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