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意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裹着冰碴,“我选不了,木青……我真的选不了。”
她猛地后退一步,像是怕自己再靠近一点就会失控。
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她眼底的恐惧,那是何木青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无力。
“我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卿意真的声音发颤,手紧紧抓着羽绒服的领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早就查过你家的情况,那个公司是叔叔一辈子的心血……如果他发现我还跟你联系,他真的会……”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可那未说出口的威胁,像一把钝刀,悬在两人中间。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两人脸上,冰冷刺骨。
何木青看着眼前这个被痛苦和无力淹没的人,突然觉得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变成了一片荒芜的绝望。
不是不爱,只是这爱里,裹着一把指向她家人的刀。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冻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只能看着卿意真,看着她眼底的挣扎和绝望,像看着一场注定要散场的戏。
何木青忽然笑了笑,那笑意很淡,像结了冰的湖面,看着平静,底下却全是冻住的凉。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轻得像叹息:“我知道了。”
没有质问,没有哭闹,甚至连眼眶都没再红。她就那样站在路灯下,看着卿意真,像在看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陌生人。
“你回去吧。”她又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别再来了。”
卿意真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说什么,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要这样,可看着她那双眼——那双曾经盛满了光和笑意的眼,此刻只剩下一片死水似的平静,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卿意真知道,这一次,何木青是真的懂了。懂了她的身不由己,也懂了他们之间那道跨不过去的坎。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人发麻。
卿意真看着她,脚步像被钉在原地,挪不动分毫。
直到何木青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楼道,背影挺得笔直,没有回头,卿意真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冰冷的掌心。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又暗,最终归于一片漆黑。
何木青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抬手捂住嘴,才没让哽咽声漏出来。刚才那抹笑,耗尽了她最后一点力气。
有些再见,连说“保重”的勇气都没有。
何木青回到房间,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床铺里,身体陷进被褥的瞬间,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了些。她侧过身,目光落在窗外——今晚的烟花格外热闹,一簇簇在夜空中炸开,金的、银的、粉的,把黑暗照得如同白昼,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烟花的光透过玻璃映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刚才卿意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家族、关于阻碍的无奈,像根细刺扎在心里。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冰凉。
楼下隐约传来邻居的笑声和烟花绽放的脆响,衬得房间里格外安静。她就那么躺着,看着窗外的烟花升起又落下,直到最后一点光亮消散在夜色里,才慢慢闭上眼。
被子拉到下巴,鼻尖萦绕着洗衣液淡淡的清香,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怎么也填不满。
枕头渐渐湿了一片,她却没哭出声,只是肩膀微微地抖。
有些事,不是说“知道了”就能真的放下,像根刺扎在心里,不动的时候不觉得疼,可稍一呼吸,就钝钝地疼。
天气还带着点料峭的寒意。何木青跟着爸妈走进寺庙时,香火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草木香,让人心里莫名静了些。
寺庙里人不少,大多是来祈福的,香烛的烟霭在檐下缓缓浮动,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
妈妈拉着她去请了三炷香,递到她手里时轻声说:“许个愿吧,求个平安顺遂。”
何木青捏着温热的香,看着火苗舔舐着香头,冒出点点火星。
她闭上眼,心里却空落落的,想求的太多,又好像什么都求不来。最终只是默了两句“家人安康”“考上我想考的大学”,便跟着爸妈去香炉前插好香。
从香炉前转身,妈妈拉着我往角落的算命摊走。
布幡上“卜算姻缘”四个字在香雾里若隐若现,算命师指尖捻着几枚铜钱,眼皮半抬:“姑娘,抽个签吧。”
竹签落地,是支上签。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盯着签文看了半晌,又问了生辰八字,才缓缓开口:“你这一年,心里想做的事多半能成,学业也好,生计也罢,只要肯往前闯,总有回响。”
我心里微动,正想追问,他却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我手心的纹路里,“只是感情上……怕是要经一场别离。不是吵吵闹闹的分开,是那种……明明心里还装着,却不得不松开手的失去。”
风从摊边的竹帘缝里钻进来,吹得签筒叮当作响。我捏着那支签,纸角都快被汗浸湿了——他说的“所爱之人”,是卿意真吗?
妈妈在旁边推了推我:“师傅,能破吗?”
算命师摇了摇头,指尖在签文上轻轻一点:“缘来缘去,自有定数。倒是记着,失去不是终点,有时候是为了让你看清,什么才是真正留得住的。”
走出摊棚时,阳光正好穿过云层落在身上,却暖不透心里那点发沉的预感。
回头望,算命师已经拿起另一支签,对着下一个客人低语,而我的那支签,被风吹得贴在竹帘上,像片找不到根的叶子。
挂福袋的那棵老树枝桠遒劲,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袋,风一吹,簌簌作响像在念着谁的心愿。
何木青踮起脚,把写着“家人平安”的福袋系在够得着的枝丫上,红绳在风里轻轻晃。
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回廊下,有个穿白衬衫的身影一闪而过。
身形挺拔,走路的姿态像极了卿意真。
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往前迈了半步。
可那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廊柱后,被来往的香客挡住了。
“是她吗?”何木青站在原地,望着回廊的方向。
香火的气息漫过来,混着风里的草木香,让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切。
她想起上次在巷口的对峙,想起他眼底的挣扎和那句“别再来了”。
或许,又是自己看错了吧。这阵子总这样,走在路上会突然觉得某个背影像她,听到相似的笑声会愣神半天,却终究只是幻觉。
身边有人走过,笑着说“这福袋真灵”。何木青收回目光,轻轻吁了口气,转身往爸妈的方向走。
风吹动枝桠上的福袋,她系的那个红绳缠了缠,最终还是稳稳地挂着。
就像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念想,明明还在,却再没力气去追了。
何木青没留意到,自己系的那个“家人平安”福袋旁边,紧挨着一个深绿色的布袋。布袋边角绣着片小小的银杏叶。
风掀起布袋一角,露出里面的字迹——“何木青考到理想大学,永远幸福”。笔锋用力,有些地方甚至洇透了纸背,像是写的时候,手在不住地发颤。
那是卿意真挂的。
卿意真刚才就站在廊柱后,看着她踮脚系福袋,看着何木青转身时微垂的眼睫,看着她没再回头的背影。
手里攥着的另一支签,签文上“缘深缘浅,各自安好”八个字,被指尖攥得发皱。
风吹过,两个福袋在枝桠上轻轻碰了碰,又被风拉开,最终在各自的位置上,随着摇晃的树枝,望向同一个方向。
(我会写两个结局,一个是he,一个是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