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国雪下得很大,鹅毛似的雪花簌簌往下落,没多久就给屋顶和街道盖上了层白棉被。
卿意真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帽子、围巾、手套一样不落,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个粽子。
她蹲在公寓的地毯上,指尖划过行李箱里叠好的衬衫。
手机屏幕亮着,是助理发来的航班信息——还有三小时起飞。
成绩单发下来那天,寒风卷着雪籽打在窗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何木青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尖有些发凉——总分比在A班时高了不少。
班主任在旁边笑着拍她的肩,“我就说你适合咱们班的节奏,这进步可不是一星半点。”
周围的同学在喧闹着讨论寒假计划,有人要去南方避寒,有人约着去图书馆刷题,姜文予举着成绩单冲她喊,“木青,我物理及格了!说好的麻辣烫,开学就请!”
沈简玥凑过来,哈着白气笑,“寒假要不要一起去书店?我妈给了我张购书卡,不用白不用。”
何木青点点头,把成绩单折好放进书包。
走出教学楼时,雪籽变成了小雪花,落在发间瞬间化掉,带着沁骨的凉。
她把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
路边的小摊在卖烤红薯,甜香混着白气飘过来。
何木青买了一个,滚烫的温度透过油纸烫着掌心,暖得人鼻尖发酸。她边走边剥,红薯的甜糯在舌尖散开时,冬天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雪花落得密了些,把远处的屋顶染成了白色。
何木青望着漫天飞雪,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个冬天,总要自己走过去的。
何木青正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卿意真正悄悄跟着她。卿意真的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似的,目光一直落在何木青身上,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执着。
何木青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卿意真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心脏“砰砰”直跳。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她才悄悄探出头,发现何木青已经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好像刚才只是随意回头看了看。
卿意真松了口气,又继续跟了上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就是觉得,远远看着何木青的背影,心里就很踏实。
何木青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卿意真站在马路对面,看着她低头的样子。
绿灯亮了,何木青过马路,卿意真也赶紧跟了上去,差点被一辆自行车撞到,吓出一身冷汗。
她定了定神,看到何木青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正和保安打招呼。
卿意真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看着何木青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心里有点失落,又有点满足。
她转身往回走,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至少,她知道何木青平安到家了
卿意真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何木青走进小区大门,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慢慢收回目光,指尖微微发颤。
分手是她提的,那天她看着何木青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却还是硬着心肠说了最伤人的话。
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家境、性格、未来的规划……她怕再走下去,只会让两人都更痛苦。
可真分开了,才发现那些所谓的“不合适”,在想念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想何木青,想她笑起来时可爱的模样,想她喝奶茶时喜欢咬吸管的习惯,想她明明怕黑却总说“我不怕,有我在”。
她不敢去找她,怕何木青还在生气,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反悔,把那些说出口的话收回来。
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远远地看着她,像个胆小鬼。
刚才过马路时,差点被自行车撞到,现在想起来还有点后怕。但一想到刚才看到何木青抱着一本书,边走边看,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她就觉得值了。
至少,她知道何木青现在过得很好,没有因为她而不开心。
卿意真转身往回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得像条被遗弃的小狗。她摸了摸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电影票,那是她们上次一起看电影时剩下的,她一直没舍得扔。
也许,就这样远远看着,也挺好的。
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好像还在期待着什么。
领完成绩单走出校门时,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踝,何木青忽然觉得后颈有点发毛,像是有视线黏在背上。
她猛地回头,校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里,并没有熟悉的面孔,只有卖糖葫芦的大爷冲她笑了笑。
“是错觉吗?”她皱着眉往前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明明是熟悉的路,此刻却觉得格外长,连路灯的影子都像是在晃动。她拐进平时常走的那条小路,这里僻静,少有人经过,只有墙头上的爬山虎在风里沙沙作响。
又一次感觉到那道视线时,何木青没回头,只是攥紧了手里的成绩单,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她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会不会是卿意真?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按了下去,又忍不住偷偷期待。
她故意放慢脚步,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楼道的窗户。
三楼的窗沿下,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那里。
卿意真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抬起头,目光和何木青撞在一起。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何木青站在楼上,抬头望着那扇窗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何木青冲下楼,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震得亮了又暗。
指尖触到冰冷的铁门时,她猛地拉开——楼下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垃圾桶发出的哐当声。
“卿意真?”她的声音带着颤,在空荡的巷子里飘了飘,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咬着唇,转身冲出小区大门。
街对面的路灯下有几个行人缩着脖子赶路,公交站台的长椅空着,卖烤红薯的小摊已经收了,哪里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才那一眼明明那么清晰,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何木青站在路边,风灌进领口,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眼眶忽然就热了,她抬手抹了把脸,却摸到一片潮湿。是自己看错了吗?
何木青冲下楼的脚步声像重锤敲在卿意真心上,卿意真几乎是本能地转身就跑,羽绒服的拉链没拉好,冷风灌进怀里,刺得骨头生疼。
卿意真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眼里的失望,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停下脚步。
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是父亲派来的人,车窗半降,司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卿意真跳上车时带进来一股寒气,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身后可能存在的呼唤。
“先生让您现在回家。”司机发动车子,后视镜里,何木青的身影还在小区门口站着,像株被冻住的植物。
车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卿意真却觉得浑身发冷。她侧头看向窗外,小区的轮廓越来越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寒假的日子像杯温吞的白开水,平淡却也透着安稳。
何木青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清晰的三段线——图书馆的木质书架、家里的沙发、书桌前的台灯,三点之间来回移动,规律得像上了发条的钟。
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何木青看得很投入,直到眼皮开始打架,才合上书,躺在床上。
黑暗中,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卿意真的身影——那个被风吹乱的发梢,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
也许,这样三点一线的生活也挺好的。至少不会再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不会再因为一个眼神、一个背影而心神不宁。
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却像被寒风灌了进去,怎么也填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