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木青蜷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暖水袋,连换个姿势都懒得动。
电视开着,播放着她以前最爱看的喜剧片,可她眼神发直,嘴角连弯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你看她那样子,”何爸爸压低声音,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择菜的何妈妈,“烧退了三天了,还是这副蔫样,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何妈妈往客厅瞥了一眼,叹了口气:“前阵子跟意真那孩子……是不是闹别扭了?你没看她手机,这几天都没怎么亮过,以前俩人一天到晚抱着手机聊。”
“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何爸爸嘴上这么说,眉头却皱了起来,“要不你晚上问问她?总这么憋着也不是事儿,看这小脸瘦的。”
何妈妈刚要应声,就见何木青慢慢坐起来,拿起桌上的苹果,却没啃,只是用指尖反复摩挲着光滑的果皮。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连往常眼里的光都暗了。
何木青把苹果放回果盘,又缩回沙发里,拉起毯子盖住半张脸。
手机在口袋里硌着,她却没力气掏出来——就算打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也不会再跳出来了吧。
“我去给她炖点银耳汤。”何爸爸放下手里的菜,起身往厨房走。
何妈妈心里却琢磨着,得找个机会问问意真,到底是怎么回事。
餐桌上,何木青用勺子轻轻拨弄着碗里的银耳汤,银耳的胶质黏在勺壁上,亮晶晶的。
她舀起一小勺,吹了吹,却没送进嘴里,只是盯着汤里漂浮的枸杞发呆。
“再吃点吧,你爸爸特意给你炖了一下午呢。”何妈妈把一碟刚炒好的青菜推到她面前,菜叶上还冒着热气。
何木青摇摇头,放下勺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妈妈,我吃饱了。”
“才吃这么两口怎么行?”何妈妈皱着眉,又给她夹了块排骨,“这排骨炖得烂乎,你以前最爱啃了,再尝一块。”
排骨上的肉颤巍巍的,酱汁顺着骨头往下滴,可何木青只是抿了抿唇,眼神飘向窗外,那里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像极了以前和意真在树下追逐时的笑声。
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低声重复,“真的饱了,妈。”
碗里的汤还冒着热气,可她面前的小碟子里,排骨没动,青菜也只夹了一筷子,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连吃饭都成了应付的差事。
何木青抬起头,眼神有些放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爸爸在问自己,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没怎么啊爸,就是有点累。”
何爸爸放下筷子,眉头皱了起来:“累?我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吃饭也没胃口,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往女儿碗里夹了块肉,“有事儿跟家里说,别憋在心里,你这蔫蔫的样子,我和你妈看着都揪心。”
何木青夹起那块肉,却没往嘴里送,“爸……我就是想她了……”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清晰地传到了何爸爸耳朵里。
何爸爸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探究看向何木青:“你们……分手了?”
何木青猛地抬起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学校里,何木青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前方那个空着的位置——那是卿意真的座位。
可那里却空荡荡的,没有了往日卿意真笑着转头和她说话的身影。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本上划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酸酸涩涩的。
明明周围都是同学的喧闹声,可她却觉得格外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闷闷跳动的声音。
每次课间,她都会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瞥一眼,期待着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可每次迎来的,都是一阵无声的失落,眼眶也跟着悄悄发热。
她的校园生活像被人抽走了最亮的那束光。
走的路、坐的位置、甚至习惯性转笔的弧度,都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影子,可那个让这一切变得有意义的人,却已经隔着万水千山,连一句“我想你”都传不到了。
午休时的走廊格外嘈杂,何木青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刚转过拐角,就听见两个女生凑在窗边低声议论。
“你知道吗?卿意真好像出国了。”
“听说卿意真是突然决定出国留学的。”
“听说走得很急,机票都是当天订的……”
何木青的脚步顿在原地,指尖捏着作业本的边角,指节泛白。
“……她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么这么突然啊。”
“谁知道呢,平时看着挺开朗的,没想到走得这么悄无声息。”
议论声渐渐远了,何木青却还站在原地,走廊的风灌进领口。
她想起分手那天,卿意真红着眼说“不要再见面了”,现在才懂,原来有些人说别见面,是真的不会在见面了。
何木青交完作业的手还停在办公桌上,走廊里飘来的歌声像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何木青心里。
是金润吉的《再次爱上你》
喉间像堵着团棉花,她猛地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好像这样就能追上什么。
操场边的看台空着,卿意真曾在那里偷偷塞给她颗大白兔奶糖,说“心情不好就吃糖,甜的能盖过苦的”。
歌声在耳边盘旋,何木青停在操场中央,望着空荡荡的跑道。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被遗弃的感叹号。
她忽然蹲下来,把脸埋进膝盖,眼泪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何木青推开教室门时,教室里很安静,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若有若无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何木青知道,他们曾经对自己展露的友善,大多是因为卿意然。
可现在,卿意然去国外留学的了,那些围绕着她的善意也像潮水般退去。
何木青清晰地感觉到,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她试图主动跟同桌讨论题目,对方却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句,便转过头去和别人说笑。她递出的笔记,也被对方客气地婉拒。
原来,那些表面的热络,不过是因为她是卿意然的朋友。
一旦失去了这个纽带,她就像被剥离了外壳的蚌,暴露在陌生的环境里,无所适从。
放学铃声响起,何木青收拾好书包,独自一人走出教室。
走廊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说笑,看到她走过,声音明显低了下去,眼神也变得闪烁。她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
晚风吹起她的头发,带着一丝凉意。何木青抬头望向天边的月亮,心里空落落的。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要学会一个人走夜路,一个人面对那些或好奇或疏离的目光。只是,没有了卿意然的陪伴,这条路似乎格外漫长。
卿意真就像一道桥梁,让本不属于同一圈层的何木青得以踏入A班的门槛,可这种依附也让何木青的存在始终带着一层不确定性——当桥梁消失,她在这个环境里的位置便显得摇摇欲坠。
同学们的目光里藏着的,或许不只是对她本人的打量,更有对这种“跨界”关系的审视。
就像精致的玻璃橱窗,她能看到里面的光怪陆离,却始终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触摸不到真正的融入。
这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感,让她在教室里,反而更像一个安静的旁观者,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