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里混吃等死 第80章 掉马预备中

221B二层公寓的大门敞开，一具灵体即将消散的高大躯体倒在楼梯间。

克莱恩拭去额头冒出冷汗，长长吐出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硫磺味道，弹壳散落，楼梯间的墙面零星散布着几个枪洞，精美的墙纸变成边缘破烂的一条条半挂随风飘扬。

简直有点不忍直视了，克莱恩草草看了一眼就逃开目光，转向倒在地面的刺客。他现在的状态和保镖小姐有点相似，不过当务之急是赶紧通灵问出‘小丑’后续的魔药配方。

克莱恩摘下手腕绑着的黄水晶吊坠立刻开始占卜。保镖小姐刚经历一场战斗，此刻半个身体融入楼道墙面，只探出一个脑袋默默注视。

灵视中两人的灵体之线还未完全恢复，像生锈卡壳的老旧自行车铰链。不过保镖小姐身上的明显受到影响小很多，恢复速度也比自己快。

一阵迷梦般似雾似幻的画面浮现眼帘，克莱恩随即收回余光，专心于眼前的配方占卜。

见他彻底专注于占卜，莎伦将倾注在已经死亡刺客身上的目光缓缓挪移投向这位委托者。

一千磅并不划算…要杀他的同样也是一位序列五非凡者，但…刺客…大意了，小觑委托者，忽略外援可能，且没做好战斗准备。

不过…这位委托者的运气…似乎好的过分。

开门的瞬间就丢出那个带污染的卷烟盒，不仅成功命中，还在短时间内察觉灵体之线的操纵……

莎伦冰蓝色的眼眸里倒映此刻克莱恩模样，灵视状态下，他周身灵性因战斗消耗微微波动，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关于特别的运气…

空气中飘散着几缕淡薄的银色丝线，如被无形之手拨动的琴弦，尽头没入三楼橡木门缝。

莎伦掀起眼帘，瞳孔上移，似乎下了什么决定，挺身一蹬，魂体迅速穿过楼道天花板，来到三楼华生公寓套房门前。

她静静悬浮着，冰蓝的眼眸扫描般上下打量着紧闭的橡木门。银色丝线已经彻底消失在天花板与地面的夹层，像是被某种高层次的力量强行扭曲嫁接空间。

并且与上次到来时相同，干净的没有一丝痕迹，甚至无法通过自然活动遗留的灵性来判断可能是哪个途径的非凡者。

但介于直觉或长久以来的经验判断，可能是…

那两个字刚浮现心头，底下二楼就传来悉簌声响，碎碎念叨的声音，是委托者。

等她穿过楼板，看见的就是克莱恩扒在开孔的墙面眯眼往里瞅的画面。嘴上还自言自语般嘟囔着：“这得赔多少啊…希望萨默尔太太能看在华生的份上……”

直到莎伦从弹孔墙面缓缓探出半个发丝垂落的灰白脑袋，克莱恩才猛地跳到一边，差点“哇”一声叫出来。随即佯装一本正经的握拳清了清嗓子：“保镖小姐，感谢您的及时援手。按照约定，剩余的800镑尾款…”

莎伦从墙壁中完全浮现，身影依旧飘忽，冰蓝眼眸平静无波：“现金。或等值物品。”

克莱恩没有立刻取出金镑，而是背手扶了扶金丝眼镜，斟酌着开口，眼神带着一丝探究：“在支付尾款之前，保镖小姐，关于您之前提到的…寻找‘拉斐尔’的委托……”

闻言莎伦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专注，如同实质般落在克莱恩身上，等待下文。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伴随逸散的冷气，像被冻结。

“在此之前，我是否可以询问，您寻找‘拉斐尔’，是为了什么……？”

莎伦没有表现出被进一步试探询问的冒犯，冷漠开口，重复着一模一样的话语：“我们，失散了。”

克莱恩听到这里随即了然的轻轻颔首。先前的灰雾上的占卜也导向保镖小姐对‘拉斐尔’没有恶意，这才放心组织语言。

表演从接到保镖小姐委托就开始准备的“神探推理秀”。感受一下后颈被手表麻醉针扎到的状态？不过这里可没有死神小学生。

“‘拉斐尔’这个名字在南大陆并不常见，这摘自黑夜教会圣经《夜之启示录》，就算有虔诚的信徒使用，也应该出现在黑夜信仰集中的国家。”

“在这里，它让我想起一位已经逝去的故人。”

克莱恩半敛眼眸，似乎真的看见了那道已经消逝的身影，继续叙述：“他也有着东方特征的黑色长发，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

“在我曾偶然接触到他深层意识的一段经历中…具体来源恕我无法告知，但绝对真实。”

莎伦没有动作，似乎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我清晰地听到，某个高位存在，很可能与黑夜教会相关——称呼他为‘拉斐尔’。”

“这位故人，他生前的身份是‘药师’，且…与某些‘命运’层面的异常紧密相关。”

“但遗憾的是，他在不久前的一场灾难**件中…英勇牺牲了。据我所知…没有留下任何遗骸碎片。”

“根据以上这些碎片信息，我认为存在一种可能性：您寻找的‘拉斐尔’，与我认识的这位逝去的‘药师’沙利叶·美第奇，有直接关系。”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基于有限线索的推测。他已经离世，这条线索的价值…恐怕需要您自行判断。毕竟，一个逝去的人，很难再提供您所需要的信息或物品。”

莎伦沉默地听着，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细碎的微光流转，像是在高速消化这些信息，层叠蕾丝手袖指尖极其轻微的蜷缩了一下又立刻松开。

她没有表现出激动或失望，依旧面无表情。但这种细微的身体语言让克莱恩瞳孔微不可察地聚焦一瞬，随即挪开，暗暗猜测：保镖小姐似乎在极力控制某种情绪？惊讶？确认？还是…希望？

片刻后，莎伦清冷的声音响起：“沙利叶·美第奇…”话语停顿，冰蓝的眸子掠过克莱恩，目光锐利带着审视意味，仿佛在评估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但很快，似乎在确认了什么只有她清楚的信息后，漠然追问：

“死亡地点？”

克莱恩心中一松，回答道：“廷根市，具体地点…”话音停顿一瞬，暗暗斟酌吐露余地，“我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更安全的告知方式。”

莎伦微微颔首，算是认可：“尾款，延期三天。换取‘拉斐尔’的完整情报，包括死亡事件报告、生平档案…”

克莱恩面色不变细细思考一阵，随着思考深入心又逐渐提了起来。

完整情报，生平档案…这几乎必然涉及值夜者内部档案，甚至是‘克莱恩·莫雷蒂’作为队友的记录！保镖小姐的层次…她要是顺藤摸瓜……

克莱恩强压下心悸，面上维持着侦探的沉稳：“可以，但这些东西我也不能拿到全部，你知道，我只是个私家侦探。”他无奈摊摊手，耸肩展示自己现在的处境。

莎伦瞥了眼，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有多少，要多少。”

克莱恩立刻同意：“没问题，三天后，老地方？”

莎伦没有回答，身影如同褪色的油画，迅速变淡，融入墙壁的阴影中，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寒意和一室寂静。

……

确认保镖小姐离开后，克莱恩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放松下来。

他先是再检查一遍一楼221B的大门已经紧锁，竖起厚重的灵性之墙壁，最后才从灰雾取出蠕动的饥饿处理罗萨戈的尸体，顺便检查一遍那个装着真实造物主污染的铁制卷烟盒是否密封好并且用灰雾彻底隔绝。

回到现实，平复仍有余悸的心跳与消耗的灵性。紧接着便开始清理现场，处理废弹壳，墙纸的事情稍后处理，虽然可能在保镖小姐那边取得折扣，但这里又是一笔未知的开销啊……

清扫到三层楼梯口时，克莱恩感知到这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违和的“宁静”感，他自然抬头看向华生的门牌。

微微蹙眉，心中疑虑更甚：

这种‘宁静’…还有保镖小姐特意查看三楼…难道华生先生的‘预言’就是她关注的‘命运异常’？甚至和‘拉斐尔’、沙利叶有关？

嘶…这倒是个新角度。

随即，灵性干涸的刺痛立刻将他拉回现实，像是催促他快点结束清扫，回到安全屋内休息。

克莱恩无奈地摇摇头，下楼回到221B自己的公寓套房，关上门，将硝烟余味与混乱隔绝在外。

他坐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在煤气灯的光芒下，开始梳理关于“沙利叶·美第奇”与“拉斐尔”的一切记忆，为三天后与那位神秘保镖小姐的再次会面做准备。

羽毛笔尾尖簌簌抖动，在纸面迅速留下飘逸的简体中文笔迹。回想保镖小姐的反应，与罗萨戈战斗的画面，得出结论，她很强。

并且明显对‘高位存在’和‘命运异常’非常在意…看来‘拉斐尔’牵扯的事情层次很高。

拉斐尔…沙利叶…没想到在贝克兰德还能遇到和你有关的事情。医生啊，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近乎抽搐的羽毛尾尖忽停，微麻的指尖让他决定用简称代替。

虽然人已经不在了，但保镖小姐还是对他的情报感兴趣…保镖小姐寻找‘拉斐尔’的目的真的是找回‘失散’的同伴吗？

如果不是，医生留下的能够让这种层次强者觊觎的东西…只有那份‘血月’特性了吧？

如果没被教会及时回收的话，那大概是一份序列六的非凡特性。但这东西现在在哪都是个谜，保镖小姐为什么执着于一个逝去之人的线索？难道‘拉斐尔’本身对她有特殊意义？

排除为寻物可能，那么让他始终在意的一点——保镖小姐所说的是：“失散了…”

就在吐出这个词的瞬间，克莱恩敏锐地回想起记忆里第一次在221B听保镖小姐说这句话时，她周身逸散，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寒意，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微不可查的紊乱，如同平静冰面被投入一颗极小石子荡开的涟漪。

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更深沉的东西翻涌了一瞬，又迅速归于死寂。这绝非普通‘失散同伴’该有的反应……

如果她真的单纯只是为了找到‘拉斐尔’这个人，乃至存在过的痕迹、证明，三天后的面谈里要不要考虑稍微多提供一些医生的信息？哪怕这可能无可避免的牵涉到我在廷根市的过去…

今天提到值夜者的部分已经足够越界，如果保镖小姐深究，以她的层次说不定真的能查到我的真实身份。

那到时候我死而复生的秘密…说不定就保不住了。

克莱恩搁笔，拉伸酸胀的手臂，深深叹了一口气，心中感慨：

沙…医生啊…即使逝去，你留下的谜团和影响，依旧在贝克兰德的暗流中搅动。提供你的线索…感觉像是……

他顿了顿，无意识摩挲袖口暗袋里的铜哨，喃喃低语道：“像是在偿还一份迟来的信任啊……”

脑海里闪过和诗人同学一起唤醒医生的记忆碎片，那一切的不真实感更加强烈，恍若都是虚假梦魇。

如果保镖小姐真的是你‘失散’的重要之人，你真的是她们要找的‘拉斐尔’…那你是否并非真正的孤苦无依呢…至少还有人一直一直在寻找你，哪怕过去了…

他思绪一顿，似乎触及了什么隐藏的华点。

等等，保镖小姐寻找的是‘拉斐尔’，而‘拉斐尔’在九百年前就存在了？沙利叶…医生…你和这位‘拉斐尔’…究竟是什么关系？

克莱恩摇摇头，甩开过度发散的思绪。也甩开那丝因‘有人寻找沙利叶’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深究的复杂慰藉。

专注书写分析图，笔尖疾速勾勒出‘沙利叶·美第奇’的名字，墨汁溅落纸面晕开一小片阴影，一如那终被黑暗吞噬、却仍在他人记忆中搅动暗流的逝者。

清冷孤寂的221B公寓里，安静的唯有煤气灯噼啪作响，将侦探孤影钉在斑驳墙纸上，亦如被重重谜团织就的无形蛛网围困的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