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里混吃等死 第101章 貌合神离

思绪陷入纠结，但很快灵性干涸的刺痛提醒般将他从重重疑云中抽离。

他揉了揉还未完全平复、仍突突直跳的额角，有了上一次太阳圣徽的经验，这次的灵体恢复更加熟练。阖眸任由意识沉落，再睁眼，已然回到二楼起居室。

门外传来猫爪抓挠门的声音，克莱恩晃了晃脑袋起身去开门。

门外，小黑猫盯着他，忽然像是没事人一样，扒在门上的两只前爪放了下来，甩着尾巴悠闲走开了。

克莱恩微微歪头，疑惑着，但谁又能猜透小动物的心思呢？

……

第二天，清晨。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格格不入的黑贝街角，来往行人都好奇侧目，尤其是熟悉其停靠位置正对着住户的邻居，纷纷从窗户前‘不经意’走过。

跟在后面稍简朴些的马车里，一位身着正装、没有一丝褶皱的管家下车，走上前，微微俯身，打开华丽马车门。

其间走下一位衣着华贵佩戴手腕颈项都佩戴耀目珠宝的贵妇人，她戴着帽檐宽大的遮阳帽，遮挡的严严实实。在贴身女仆的服侍下走向那栋复古二层小楼，221B.

管家先生上前扣了两下梯形铁门环，老旧的橡木大门发出极沉闷的声音，但由于楼板隔音较差，倒也不妨碍住在里面的人听见客人到来的动静。

门几乎在下一秒就向内打开，管家叩门的手臂都还举在半空没落下。

克莱恩此刻一副庄重打扮，一丝不苟的条纹灰西装，长风衣外套，深紫色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金丝眼镜，握着手杖，十分符合他中年私家侦探的形象。

和管家对视，他当即礼貌性微笑，颔首示意：“上午好，管家先生。”

管家先生后退一小步，让出通道，身后的萨默尔太太登上221B门前的两三级楼梯。

克莱恩随即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仪，“上午好，萨默尔太太，您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美丽。”

心里的疑问一个个冒出来，又被他一个个否决：萨默尔太太怎么突然来这里？难道是华生忙着诊所事务忘记交房租了？

但这种事情最多只要嘱咐一下管家先生上门，怎么会劳烦到萨默尔太太亲自前来…难道她打算将这栋房屋出售！？

可最近股市平稳，也没听说乔治伍德区要修建什么大工程，地价波动也在正常范围内……

“上午好，莫里亚蒂先生。”，萨默尔太太路过克莱恩只微微颔首，漫不经心打量着屋内布置，眼中有怀念也有陌生。

克莱恩陪着一起上楼，想到这里是曾是萨默尔先生还未发达时，和年轻的太太一同居住超过十年的屋子。便也明白了为什么萨默尔太太会像参观名人旧居那样走走停停，但此刻他心中更大的一个念头盖过任何感怀——千万不要发现新贴墙纸下的弹孔啊！

好在缅怀过去的时间并不长，几人落座二楼客厅，红茶薄雾弥漫，克莱恩简单解释了华生不在家的缘由。

萨默尔抿了一小口红茶，将杯碟放下时发出清脆声响，紧接着，没有克莱恩预料中会看到的挑剔蹙眉。萨默尔太太不咸不淡的评价：“虽然不是最顶级的侯爵红茶，但也还算能入口。”

克莱恩闻言只能谦虚微笑道：“夫人真是见识广博，我还需要多学习如何分辨茶叶品质好坏了。”

“不需要。真正顶级的红茶，从遥远的南大陆拜朗穿越迷雾海轮渡运来鲁恩，价格不说，普通人绝不会有渠道购买。”萨默尔太太说着不觉扬起她那自豪的下巴。

克莱恩只觉得额角冒出一颗冷汗：还聊不聊天了，这让我怎么接话啊，夫人…

他无奈默默扶额。

克莱恩一直都知道这位贵妇人与先生一起白手起家，中年发达，所以格外喜欢夸耀现在优渥的生活。但这无可厚非，人无完人，萨默尔太太的为人还是十分善良可亲，表面倨傲而已。

“这次我来这里，主要为了我的小女儿宝尼。”

哦？克莱恩微不可察挑眉，注意力回到萨默尔太太身上，感慨终于切入正题。

“哦？萨默尔小姐有什么需要私家侦探解决的问题？”难道是养的宠物猫丢了？克莱恩在心里默默补充，他现在对侦探找猫抓奸代购排队这些杂活已经见怪不怪了，小虾米再小也是肉。

“宝尼最近对马匹很感兴趣，希望也能参与来年秋天的游猎活动。”说着萨默尔太太接过身边站着管家适时递来的一沓金镑，搁在桌面，轻轻推向对坐埋头喝茶的克莱恩。

克莱恩惊得身体不觉小幅度后仰，借茶杯遮挡无法抑制上扬的唇角，但很快咬着口腔内颊肉强行收敛情绪。

还是得问清楚要委托内容，这明显超出了找猫所需要的报酬，他可是有底线的私家侦探，杀人放火违法犯罪的委托他可不接。

轻轻放下杯碟，克莱恩好整以暇微笑询问：“夫人是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首先，宝尼作为我唯一的女儿，我希望她能毫发无伤的学会马术，其次，我的宝尼要学就要学最好的。据华生先生客观评价，你在贝克兰德定居后不久便成为了一名赫赫有名的优秀侦探，智谋过人，人脉广泛，友人众多……”萨默尔太太语气跌宕起伏，极尽夸赞，不吝赞美，把他夸得像是真正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但克莱恩听着心里直发毛，狐疑吐槽道：这真的是会从华生嘴里吐出来的形容词吗，他平时到底在外面怎么宣传我的？难道我在这个家的定位不是他的贴身管家吗？

还有他天天看着我干点勉强饿不死的杂活，难道不是最清楚不过我到底几斤几两，到底哪来的‘客观’评价？

“…还认识现在担任皇家马术教师的杜蒙特先生。”等到萨默尔太太说完最后一句，克莱恩瞬间就明白了重点所在。贝克兰德的绅士阶层们总爱绕着圈子说话，基本只听个头尾就好，写信也一样。

克莱恩轻轻点头，捻着下巴一小撮胡须，像是思索，谨慎沉声道：“是的，杜蒙特先生确实是我的好友，我们先前在克拉格俱乐部认识。”

“但…”他抬头，角度正好的半垂眼眸看着萨默尔太太，既不冒犯直视也不显轻视，“出于对朋友的尊重、绅士的礼貌，恕我不能替他答应。引荐萨默尔小姐的事情，我必须先问过他的意见。但想必以他的品格，绝不会拒绝能够为萨默尔先生这样优雅、矜贵又友善的家庭提供马术教导的机会。”

萨默尔太太听到想要的答案，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缓缓起身，扫过桌面的一沓金镑与端坐的克莱恩，“这里是定金，当然，只是辛苦莫里亚蒂侦探引荐的酬劳定金。杜蒙特先生要是能够前往皇后区拜访，莫里亚蒂侦探的银行账户自然会出现相应的剩余报酬。”

“不过…我起初还以为华生医生和你在一起搭档经营事务所，他偶尔来我这，倒是常常提起你，也向不少绅士介绍，如果不是自家产业，我也想不出第二种这么卖力的理由。”

克莱恩一同起身相送，忍着蹙眉的**，微笑说道：“他高尚的品德真是令人动容，相比做一名能力有限侦探的助理，还是医者能挽救更多被病痛折磨的生命，华生先生同样深知这点，我们理念相同，所以…也正如您所见，他现在仍旧忙于救治病人，在诊所忙得不可开交。”

萨默尔太太走到221B的橡木门前，停步回首，一路缄默无言听着克莱恩的话语，她无奈低低叹了口气：“但我希望他有一天能够明白……”

“东区的病人救不完，也治不好，那里遍布着……一种名为‘贫穷’的疾病。”

站在门前挥手送别萨默尔夫人的马车离去，克莱恩觉得自己嘴角都要笑僵硬了。

弧度标准的社交脸一下子跨下来，腮帮子还有些酸胀。

他冷脸回想着萨默尔太太的话语，也发自肺腑的叹出一口浊气，望着贝克兰德铅灰色混着煤渣废气的天空暗自感慨：

是啊，贫穷，多么令人绝望。

作为从廷根市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克莱恩·莫雷蒂，没有谁会比他更深切的体会过了。

但…错的从来都不是挣扎求生的人……

他走进黑贝街221B，阖上老式橡木门，仿佛将那个无声的答案也静静合拢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