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镇四处围山,易守难攻,极为隐蔽,与外界联系甚少。
说这里的存在是不问世事的世外桃源也不为过,只是生存这里的人从没有这样的认知,黄连黄柏巴豆也没提过这些。
所谓历练,就是如此罢。
他们此次历练中途结束,现身负更为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护送宗门人才天灵根的白玉宣面见掌门,除此外,双灵根的叶不凡以及与林雨眠发生争执的壮汉陈升也在他们的护送行列。
资质灵根本就难得,此行天灵根是他们重中之重的收获,了却白玉宣尘世间的牵挂,不仅是白家家母的意愿,更是他们掌门的意愿。
如果黄连他们猜的没错,掌门如此重视,恐怕是要收白玉宣为徒。
一早黄连黄柏巴豆他们亲自与白家同行到清平镇出口,也就是当初他们与叶不凡相遇的地方。
此地山脉高耸入云,远看是一座高峰,近看才能窥见高峰之间有一条鬼斧劈出的缝隙,这便是清平镇唯一的出口。
不少清平镇的父老乡亲都早早聚在这里,翘首送仙人们最后一程,林雨眠一路同白玉宣坐一辆马车抵达时,叶家人以及那个叫陈升的壮汉已经到了。
林雨眠如今身份不同,扶裙下车跟在白玉宣身旁,白家家母坐在另一辆马车,不知家风如此还是别的缘故,白家家母没有下车相送,如今对外的林雨眠就是白家的颜面。
身旁丫鬟被白玉宣挥退,她的手也被白玉宣握了过去:“香凝别伤心,我以后有机会定会常来看你。”
林雨眠抽了抽手,没能抽出。
又听白玉宣说起早上的事:“香凝,我昨夜怎么趴在桌上睡了?”
林雨眠心虚:“昨日我们都喝醉了,可能倒头就趴那睡了吧。”她偏开眼,恰巧与不远处同叶不凡站在一起的叶啸对上视线。
“这样啊,好可惜,还不知道下次和香凝一起睡觉要什么时候呢。”
林雨眠尴尬地咳了两声,一旁有人听去白玉宣的话,含笑地瞥来视线,林雨眠硬着头皮引着白玉宣去找黄连,边压低声音教导:“以后这些话不许在外人面前说了。”
“香凝,哪些话?”白玉宣垂眸看她,求学心切。
“就……睡觉这种话。”
“可是为何?他们都要睡觉,有什么不能说的。”
这话解释来比较复杂,尤其是与智商为五岁幼童的白玉宣解释起来,不仅复杂,还有种稍有差池就要教坏小朋友的罪恶感。
林雨眠斟酌来:“因为别人不比我们亲近,这种话只有最亲近之人才能说。”
“听香凝的。”白玉宣笑:“我爹都听我娘的,我也要听香凝的,这些我都知道。”
这话过于坦诚,细究有种荒谬感,林雨眠望着白玉宣两边高高扬起的唇角,心虚地挥走心里疑虑。
她都没注意他们的这些话被黄连听了多少,反应过来窘迫地停住话头。
黄连暗暗塞入林雨眠手里几张符纸:“好了,把白玉宣交给我们,香凝你就放心吧。”
“你们我当然放心。”林雨眠默不作声把符纸收入衣袖。
随后叶不凡和陈升也一同过来,林雨眠眼观鼻鼻观心,尽量不偏移了视线同叶啸对视,她的手突然又被白玉宣握住:“香凝……”
林雨眠绷直了身子,生怕白玉宣童言无忌,迟疑两秒问:“怎么了?”
“香凝,我舍不得你。”白玉宣比林雨眠高一个头,在林雨眠身旁却总是垂下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般胆怯。
林雨眠把他滑在身前的长发抚至身后,情不自禁柔下嗓音:“那有时间就回来看看我们,不必心有牵挂,我跟娘一直都在这等你。”
她注意到站在仙人较远处的叶不凡叶啸他们,虽说他们立下字据不会再在苏家人面前出现,但现在情况特殊。
叶不凡顾及那张字据,始终与她隔着距离,几次林雨眠无意与他对上视线,他都慌乱错开。
黄连看人都到齐了,三位仙人各自带一人御剑离开,临走前深深地望向林雨眠喊:“香凝,有时间我们也会常来看你。”
“知道了。”林雨眠回应。
此时顾不得白家颜面不颜面的,她还记得她与陈升发生争执时,是黄连他们不在意对错始终护在她身前。他们看不过陈升作态,事后还帮林雨眠教训了陈升一顿。
这其中说不出是惹主角的炮灰都没有好下场致使他们如此,还是他们真心认林雨眠这个朋友。
反正林雨眠感谢他们所为,此时鼻头一酸,仰头强忍住眼眶泪水。
他们在天上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翠蓉适时来到林雨眠身旁搀扶:“小夫人,咱回去吧。”
“嗯。”
林雨眠随她离开,路上她身上至始至终都粘腻着一道视线,她隐约猜测是叶啸,并没看过去。
身为白家人,那些和李香凝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她不想给李香凝多招事端。
翠蓉先是领她到白家家母马车去,问过才知家母已经回去了。
林雨眠敏锐觉察除翠蓉心思不露面上外,其他丫鬟对她都似有若无地冷漠,她没多言,只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之后几日,林雨眠回门见过苏云,苏云拉着她说了好多话,教她如何在夫家不受欺负,真受委屈了也不用忍着。
等林雨眠要走时,苏云塞给她不少银票。
两人在门前说了许久话,来接林雨眠回去的马车候在一旁。
再之后,林雨眠日日早起去白家家母那请安,对于丫鬟仆从管家们的忽视疏远不予理会。
这些人对她的态度随白家家母,任谁大婚之日见着自己儿子是趴在桌子上醒来,都会生出几分怨念。
林雨眠在宅子里闲着无事就差人寻来话本消磨时间,实则她魂魄离体观察叶啸那边动向。
她想不明白如今主角偏离主线修仙剧情,作者要怎么圆回来,日日见着叶啸照常去私塾教书,与平常没有不同。
真是作者不急,她急。
翠蓉知主子喜欢饮茶,告知厨房那边备些好的茶水,有丫鬟端了过来,翠蓉亲自给主子倒了茶,随后喊住刚才送来茶水的丫鬟,呵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我们主子的,就让我们主子喝这个?”
林雨眠听到动静,暂且放下手里的话本,问:“怎么了?”
“主子,你看。”
翠蓉端来茶水到林雨眠面前,那茶水不用尝,光是色泽就能看出不是好茶叶泡出来的,里面的茶叶渣滓都没有过滤干净,闻起来气味也极为冲鼻。
翠蓉愤愤不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用心,要用这种粗茶脏了主子的口,今日任由她一个,以后恐怕就有更多下人欺负到主子您头上。”
被喊住的丫鬟年龄不大,此时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翠蓉姐姐误会了,最近主母院里常常招待客人,好茶都被送去主母那了,我们做下人的怎敢欺负主子头上,是院里这段时间真没有好茶了啊。”
“那也不能连像样的茶都没有,说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堂堂白家落魄了呢!”
“翠蓉!”林雨眠喊住平日里谨言慎行的翠蓉:“既然是主母那边招待客人,当然紧着主母那边需要,不可多言。”
翠蓉立刻跪下:“奴婢知道了。”
林雨眠强忍住起来一半的身体,坐下换个姿势,淡声道:“你起来吧。”
“是。”
那丫鬟也被林雨眠挥退了,她就真如她说的那般,心里半点芥蒂都没,心思又放在了她手里的话本上。
之后诸类事情愈演愈烈,先是她的伙食被削减,后是她月银,再之后家母那边也不需要她日日请安,渐渐林雨眠她有在白家淡化的趋势。
林雨眠依旧照常消遣,本来她就没大富大贵过,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根本不存在,说实在的,白家这种大家,就是守门仆从的吃食,每日也能尝到荤。
但她不能忍受的是,竟然有一日连她的话本都要克扣。
她现在手里的话本被她小心翻看已经有五六遍了,她差人买的新话本还没有到,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翠蓉待在林雨眠身旁,这些事情她最清楚,林雨眠听着翠蓉越发聒噪,整日说府里的不好,有时还直言隐晦地提及家母与主母故意这样待她。
林雨眠一一当作耳旁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时翠蓉说着说着迟迟不见林雨眠反应,喊了几声凑近去看,发现林雨眠竟睡着了。
这些她都不敢隐藏,全都禀告家母。
白家家母抿了口茶,没有多说,第二日林雨眠来请安时,一个丫鬟端着茶水不小心洒在了林雨眠身上,林雨眠也没见怒色。
她只关切地扶起那做事莽撞、颤颤巍巍的丫鬟,同家母请安后就要离去。
然而白家家母就像是不曾见到她衣裳水痕,认认真真唠叨许久,交给她一项差事——给主母抄写佛经。
林雨眠应下说“好”,之后林雨眠连看话本的时间都没了,整日整夜赶抄经书,不敢误了主母大办的宴席。
不过这都是外人看到的,林雨眠还是会魂魄离体,时刻注意叶啸的情况,终于让她发现叶啸那边有了事端。
这日叶啸发工钱,叶长风寻叶啸要。
说来叶长风手里紧握着苏云给的三千两银钱还嫌不够,连叶啸手里那丁点工钱都不愿放过。
是因叶长风接手了当初李文进守着的那间酒铺,但生意一直不好,总是亏银钱,而他叶长风风骚惯了,吃穿用度都不愿差的,现在有钱了,更是要最好的。
再加上他常常出入竹韵楼结交朋友,少不了玩乐,他手里的那三千两银钱只少不多,终有见空的一日。
叶啸说把银钱给了方宛白,叶长风便寻方宛白要,方宛白软弱的性子在得知叶长风对她下药时,都不曾与叶长风争执。
终于在她小儿子叶不凡离家了,她一改往常,固执地不愿把银钱交给叶长风。
两人矛盾加深,叶长风不仅在方宛白身上施压,更在叶啸身上施压。
在他看来,叶啸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听话的傀儡,他说什么,叶啸就做什么,也是因为叶啸一人干了几分工,叶长风才攒够第一桶金去的竹韵楼开了眼界。
但一向听话的叶啸也多次忤逆他后,他不敢真与叶啸闹僵,更是变本加厉对待方宛白。
要林雨眠说,这男人不仅无用,还有家暴倾向。
恰逢这日,叶长风对方宛白动了手,可没想到的是家里有人,街坊邻里都看到他这般作态。
叶长风至此撕破脸皮,对待方宛白欲打欲骂,没想到的是,李文进竟然跑过来护方宛白。
这让叶长风找到了把柄,大肆宣扬方宛白如何与李文进苟且,是为清平镇至三位仙人离开后又一饭后谈资。
期间叶啸一面要应对家暴的叶长风,还要一面应对李文进的胡搅蛮缠,他带方宛白搬去了别处住,偏偏这两人就像是虎皮膏药一样黏人,怎么都甩不掉。
只是不久就听说李文进和叶长风齐齐犯事,被郭家人往死里打,还见一次打一次。
两人终日都辗转躲藏,也就没了时间纠缠方宛白。
也就是这一变故,方宛白日日来情绪不定,要赶叶啸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