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大喊着,以往静谧的居民区,此时更是安静的一片死寂。
不会这么倒霉吧!
郑秋穗顿住了脚步,往相反方向退了退,正打算悄声原路返回。
却不想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听着人数不少。
郑秋穗手心直冒汗,有些发慌。
追人的官兵手里的刀已经出鞘,一副气势汹汹要把犯人就地格杀的模样。
郑秋穗便是想骗自己这犯人也许只是普通人都说不过去。
“……”
跟前朝旧臣扯上关系,狗经过都得褪层皮。
想想城门处阴湿了地面的血红。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如果自己被那群官兵瞧见,对方会不会听她只是碰巧路过的解释。
不得已,沿着墙根,郑秋穗摸索着走,虽然希望渺茫但依旧试图找到一户人家避难。
可家家户户院门紧锁。
嘈杂的声音近了,郑秋穗愈发焦急。
经过一处有些破败的院落时,一时不察,郑秋穗一个后仰跌进了院子。
门虚掩着,应该好久没有住人了。
郑秋穗赶忙起身关上门又插上了门栓,总算松了口气。
兵刃击打路面的声音逐渐近了。
大约是拢着的门给了郑秋穗一点安全感。
想了想,郑秋穗咬着牙走到门后,从门缝处偷看。
巷子外,一个男子焦急的跑了过来,他披散着头发,郑秋穗瞧不清他的样貌。
这样冷的天,男人衣衫单薄,裸露在外的皮肤有些发青。
眼下,他直直向着郑秋穗所在的院子跑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些许决然。
眼瞧着追兵追着那人跑了过来。
郑秋穗睁大了眼,大脑一片空白,满脑子只剩一个“草”字。
忽然,快要冲过来的男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他似乎透过那扇门,看到了门口的郑秋穗。
他直直盯着郑秋穗的眼睛。
焦急的眼神里满是祈求。
随后毅然决然的,男人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郑秋穗总觉得那人离开前,眼神中是带着欣喜的。
眼瞧着追兵追着男人往另一个方向去,忘记呼吸的郑秋穗总算吸进去了一口气。
前后两辈子,第一次面临死亡,郑秋穗眼前一阵阵发黑,末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她大约确定这人应该就是最近城里在追捕的逃犯。
可她没怎么看懂这人前后的情绪变化……他在祈求什么?
郑秋穗下意识张望起来。
这就是个多年无人居住的破败院落。
左看右看,把院子逛了一圈,郑秋穗依旧一无所获。
眼瞧着天色渐晚。
追捕逃犯这么大的事……不晓得这一片区域之后会不会被封锁。
她不能再磨蹭了。
正打算离开,郑秋穗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
顿了顿,郑秋穗下意识看了过去。
盖着石头的……地窖?
黑洞洞的入口仿佛凝成无数的漩涡,将人吞噬。
郑秋穗方才平静下去的心跳又疯狂起来。
不是吧?今天开的恐怖剧本吗?
郑秋穗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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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城门外郑家屯的牛婆子有些焦急的张望。
瞧见熟悉的人影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牛大娘方才松了口气。
城门处,镇守的官兵不在,只余几个衙役神情肃穆,挎刀站在一旁。
脚下的地面发黑,散发着阵阵腥味。
郑秋穗低着头,安安分分站在出城队伍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秋穗妹子,几日不见,可好啊?”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郑秋穗被人叫住。
是第一日进城时碰到的女子,郑秋穗记得,这人是叫……林有为。
“林姐”,郑秋穗勉强笑了笑,示意两边有人,生怕这人又似上次一般口无遮拦。
“姐姐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你想再听也没有了哦~”
女人还是上次不正经的模样。
“……”
郑秋穗笑了笑,两人随口聊了起来。
得知郑秋穗在昌隆货栈找了份活计,女人脸上笑得有些奇怪。
眼瞧着前面盘查的队伍渐渐近了,郑秋穗抿起唇,扣紧了背上的背篓。
盘查的人见了林有为,熟络的打了个招呼,没再仔细看,连同郑秋穗一起放出了城。
“改日再聊。”
出了城,女人摆摆手离开了。
郑秋穗紧握着背篓的手微微松下来。
身后嘈杂了起来,马蹄落地的声音,和心上的鼓点逐渐重合。
“知县大人有令,封城!”
衙役迅速动作,城门缓缓关上,远处隐隐似有火光,没来得及出城的人尽数被锁在了里面。
城门外出来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寂静无声。
郑秋穗却是松了一口气。
“……城里这是咋了?”
一旁的牛大娘走了过来,语气飘忽的问道。
郑秋穗抿抿唇,“不晓得,我也奇怪。”
“快回村吧,这几日县城里着实不太平。”
一旁牛车上的两个人低声道。
这二人也是郑家屯跑城里帮工的。
底层的民众下意识的察觉到了变故,却不知缘由,眼下出了城,纷纷散去,各自归家了。
一路上,郑秋穗面色如常,听着村里的人讨论在县城的见闻。
跌宕起伏、声情并茂,令人叹为观止。
一行人夜路走的也并不无聊,只郑秋穗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快到村口时,郑秋穗瞧见了郑母和大姐郑秋米。
两人脚步不停,四下里张望,脸冻的有些发红。
北疆三月的晚上,还是冷的人直打哆嗦。
郑秋穗跳下车时一个趔趄,脚麻了。
“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郑母皱眉问道。
“……今儿活计多,做完的时候天儿晚了。”
牛车上的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见状,郑母没再追问,只转头看向牛大娘,“去我家喝口热汤再回去。”
牛大娘一张脸也有些发红,闻言笑道。
“老姐姐,不是我推辞,我得去趟村长那儿。”
牛大娘除了拉活儿,平日里来往县城,知道消息最快,眼下这事,她得跟村长说一声。
“县里最近不太平,明儿城门怕是也开不了,这几日我来往打探着,你们先安心在家待着,等啥时候城门开了了我再接你家姐儿进城。”
谢过牛大娘,几人往家里走。
郑秋米随手结果妹妹手里的背篓,见郑秋穗或有或无的护着肚子,脸上冻的也有些发青。
“着凉了?”
“你姐夫熬了红枣粥,赶紧回去热腾腾的喝一碗。”
郑秋穗没说话,脚步不停的往家赶。
夜已经深了,天空中乌云密布,沿路的人家已经睡下了,寂静的夜里,只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细雨如丝,北疆的第一场春雨来临了。
郑家,正屋里昏黄的灯光闪烁。
炕上,安放着一个昏睡的孩童。
眼下三个女人坐在炕沿上面面相觑,脸色都非常沉重。
外屋灶上,红枣米粥的香甜弥漫着,老李氏正在院子里灶间忙活。
不想一屋子油烟味儿,他们家屋子里的灶台日常也就熬个粥、热个汤的。
“来,我做了小根蒜炒鸡蛋,哎呦我的小闺女受苦了,快补补。”
小李氏带着两个娃娃已经睡下。
老李氏端了一大盘子炒鸡蛋,并几张红薯饼进了屋,发丝上带了朦胧的雨滴。
“明儿怕是雨要下大了,这可咋去城里嘛!”
男人自顾自的念叨着,见屋子里没人应声,奇怪的走了进去。
“……”老李氏瞪大了眼睛。
“这谁家的娃娃,粉雕玉琢的,长得真好看。”
没注意炕边三人的脸色,老李氏爬到炕上仔仔细细端详着。
小娃娃睡的很香,脸蛋红扑扑软乎乎,长长的睫毛软软的垂着,小鼻子一呼一吸,小胸脯一起一伏。
瞧的人心都软了。
许久,身后的三个女人都不说话,老李氏莫名得瞧了瞧。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紧张兮兮的看向身后的郑秋穗。
他没问,可郑秋穗哪能瞧不明白,她想翻白眼。
可眼瞧着老李氏双唇微微颤抖。
“……不是我的,捡的”,郑秋穗无奈开口。
“……”郑秋穗看得出来,她爹不信,只得补了一句,“真的。”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形象?郑秋穗无语。
老李氏稍掀开婴孩身上的被子瞧了瞧。
“果然是个男娃娃”,老李氏叹了口气。
“裹得倒是严实,春天丢孩子的忒多了,丧尽天良的畜牲啊。”
郑秋穗默然,北疆一年里将近半年的时间,人们都是窝在家里避寒的。
在一个没什么娱乐方式的时代,想也知道人们大晚上会做什么了。
这里的男子怀孕又恰好只要五个多月。
因此每到春天,总有许多新生儿呱呱坠地。
男娃娃气力小干不了重活不说,在官府又立不了籍。
然后山上、路边……莫名其妙的地方总会出现很多被丢掉的男娃娃。
当然,这话题扯远了。
现在炕上的男娃娃,他父亲大约是及其疼爱的。
郑秋穗想起那个绝望祈求的男人,又瞧了瞧睡的格外香甜的婴孩,烦躁的挠挠头。
下午她搬开了压在地窖上的石头。
一个哭声微弱的小婴孩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放在吊篮里,吊在了井口。
郑秋穗默了。
小家伙被藏得忒严实,继续留在这里怕是饿死都不会被人发现。
“……"
郑秋穗深觉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