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带着千寻出山洞时,执刃和雪月花三位长老都在。
花长老没再喊打喊杀,而是点了千寻穴道。
宫尚角虽然不忍,但他现在有些自顾不暇。
受伤的双腿之前是点穴止血,现在伤口又裂开,汩汩的冒血。
可他拒绝了立马去治伤,勉强保持站立,对执刃宫鸿羽和几位长老正色道。
“执刃,三位长老,我知道宫门规矩外人不得擅入后山禁地,但是千寻情况特殊,而且她舍命助我习得了风送三式,我才能真正达成圆满,希望执刃和长老手下留情。”
花长老心里哎呦起来,还以为子羽那小子就够糊涂的了,现在出息点的尚角也失了心智。
宫鸿羽冷酷的目光刮在千寻身上,“你怎么进的后山?”
千寻简单把自己莫名其妙遇上黑衣人,惊险掉崖的事情说清楚。
“我落入水中,随着水流就恰好掉进密道里,那里漆黑一片我一失足又掉到了那个密室。”
这个倒是做不了假,除了宫尚角练功的石室,的确有个密道能直通那间密室。
月长老看宫尚角的确状态不佳,虽然武功有进益,可是又中毒又流血的,和执刃提议。
先将千寻秘密看管起来,他们亲自去后山各处查看,如果有蛛丝马迹再定罪,反之则相安无事。
宫鸿羽点头赞同,又以眼神询问宫尚角,毕竟这也是他宫里的人。
“就依月长老,我没有异议。”
不能动弹的千寻有些怅然若失,宫尚角的背影一如在山洞里一样坚实可靠,却冷静理智。
石门隔开的,果然是梦幻与现实。
知道哥哥已经脱困,宫远徵急忙往后山赶,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人。
宫紫商揉揉肩膀,有些火大,“宫远徵又吃错药了,都不看路的。”
一旁的宫唤羽望着宫远徵的背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宫尚角接收宫远徵疗伤的同时,花长老也说明了那古怪密室。
后山异人暴戾成性,时常发狂,但是有人曾发现,它们这是兽性,相当于猫狗发情期,想要疏解又不得其法,干脆就造了这么一间用特殊石料筑成的密室,把发狂的一公一母异人关在里面发泄,之后它们会平和一段时间。
石料是前任执刃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寻来,有强效催情作用,只是诱发人最原始的本能,也不会对身体产生直接伤害,所以百草萃也没用。
宫远徵听的一头雾水,还是忍不住提议,“那异人生出这许多事,为何还要留着它们?”
宫尚角就知道弟弟会有这么一问,“异人已经是刀枪不入,诡异至极,就算我十二式刀法习全,领悟出新的意境,也只能暂时困住它们。”
“那……”宫远徵还想问什么,被宫尚角用眼神制止,压制了好奇心。
至于后山的情况,三位长老都探查清楚了,没有异象,无量流火也放置在原处,丝毫不差,千寻的银针药包之类的也在河流中找到了。
等到宫尚角情况好转,不再气血翻涌的冲动,宫远徵收了到哥哥的暗示,就去给千寻医治了。
宫远徵一走,宫尚角就对宫鸿羽道,“执刃,是有其他人从外面打开了石门,我才能出来,我依稀看见他是……”
他话没说全,宫鸿羽已然明白了,三位长老也是心知肚明。
宫鸿羽叹息,“我是个不称职的兄长,不合格的执刃,但是为了所有宫门族人的安危,祖祖辈辈的使命必须传承下去,否则就永无宁日了。”
至于千寻这个人,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她没有问题,但是在江湖摸爬滚打几十年的宫鸿羽始终觉得不妥。
他又拍了拍宫尚角的肩膀,语气沉重,“尚角,今后宫门的一切都会交给你,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宫尚角垂在广袖中的双手握紧又松开,药性散去他的眼神彻底清醒。
之前种种终是大梦一场。
好不容易才能脱困,千寻怎么也不肯入睡,就怕闭上眼再睁开,又陷落在哪个密室中。
宫远徵给她医治完,难得的寡言少语,没同她斗嘴。
紫竹又喂了千寻一碗小米粥,劝她入睡,她还是不肯。
千寻听见殿外增派人手的脚步声,知道自己相当于被软禁了,没想到再踏进这殿里的,居然是宫尚角。
他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药。
“你的腿……”
她的目光落在宫尚角双腿,之前扎自己那么狠,也不多休息会儿。
宫尚角垂下眼睑,把药放在榻边的食案上。
“都好了。”
轻描淡写几个字,就带过了自己的伤势。
宫尚角迟疑着还是坐在榻边,姿态竟有些拘谨。
“已经查明了,后山一切都相安无事。”
千寻点点头,“本来我就什么都没做嘛。”
她望着那碗药,“这是宫远徵熬的吧。”
说着她就想自己端起来喝,宫尚角轻按住她那只缠着纱布的手,亲自端起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千寻上下打量他,难以置信,“你没事吧?”
宫尚角却把目光飘到她割破的手腕上,暗示她的不方便。
千寻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的腿,莫名的笑了起来。
人家孤男寡女相处,都是花前月下诗情画意的,他们俩倒好,一个赛一个惨。
千寻干脆用另一只手接过药,吹了吹就一饮而尽。
她的脸皱成一团,“你弟弟八成放了很多黄连,味道太奇怪了。”
宫尚角不语,默默的将殿内香炉点燃,奇异的熏香流云般溢出,让千寻身心舒畅。
在密室里来回折腾,又受了那么多惊吓,她终于顶不住,眼皮越来越沉。
可是宫尚角的身影挥之不去,想问他怎么还不走,看着姑娘家入睡这可不太礼貌。
她来不及发问,就陷入了似睡非睡的状态。
[你是无锋之人吗?]
“不是……”
[你到底是谁?]
“千寻……我是千寻……”
[你来宫门有什么目的]
“我……”
千寻死咬着不肯多说。
那道声音也凝重起来。
[你在后山看到了什么]
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像一道枷锁缠着千寻不放。
她下意识的回忆。
“水……我在水里……”
[还有什么]
“密室,我掉到了密室里。”
宫尚角坐在榻边,看着千寻昏睡间断断续续的话语,内心五味杂陈。
浮生一梦是宫远徵新研制出来的,已经试验过了,服下再配上西域曼陀罗熏香催眠,可使服用者受到引导回忆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原本花长老提议直接严刑拷打,但是雪长老说,现在一没有异常,二没有真凭实据,这样对一个女子,显得宫门疑神疑鬼,恃强凌弱。
神情复杂的宫远徵拿出了浮生一梦。
一切都很顺利,千寻受到引导说的都是早就交代的事实,除了她为何要来宫门,其余丝毫不差。
她没有乱闯,没有乱动东西,所说的都是与宫尚角共同经历的一切。
当说到看见宫尚角独自跳进寒潭,千寻眼尾滑出一道湿痕。
宫尚角皱眉,“哭什么?”
千寻孩子似的哽咽了,“我以为……宫尚角死了。”
“我害怕……”
宫尚角道,“怕死?”
“我怕宫尚角会死……”
“我不要他死……”
宫尚角眉头松弛,心却抽痛起来,为她拭去泪水的动作快极了。
不行,点到为止,不能再放任自己了。
他又收敛了温情,“知道你娘在哪里吗?”
千寻紧咬着牙关,似乎很痛苦纠结。
越是如此越有异常,宫尚角穷追不舍,“你知道你娘在哪里。”
这是肯定句。
毕竟宫门眼线众多,还是查到些线索,曾有人见过千羽被人掳走,最后偷偷的送进一座宅邸,那儿的主人姓张。
千寻又哭了,喃喃细语,“娘……娘被抓走了……”
“姓张的辜负了娘,还利用她要挟我。”
宫尚角成功将线索串联,又问道。
“他让你来做什么?”
千寻终于还是熬不住,吐露真相。
“盗取无量流火。”
猜想被证实,宫尚角又问,“要无量流火做什么?”
这个可就问倒千寻了。
“不知道……他没有告诉我……”
“那你预备怎么得到无量流火?”
“获取宫尚角的信任,借他之势,徐徐图之。”
宫尚角不解,既担心他的生死,又有目的获取他的信任。
那是纯粹的担忧,还是怕他死了没有留在宫门的借口,无人庇护,不能趁机盗取无量流火。
她到底几分真心几分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