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听过老人家讲那些神鬼怪谈,看过聊斋志异,总以为那都是文人墨客闲来无事,编撰出的。
可是今儿她被一群奇形怪状的鬼怪包围了。
像人不是人,有手有脚,但手指奇长,还有锋利的爪子,脑袋出奇的大,活像顶着个西瓜,眼睛却绿豆一样小,但是千寻分明瞄见那眼睛闪过噬人的红光。
鬼怪个个披头散发,面目扭曲,赤身露体的僵硬的行走着。
它们似乎原本沉眠在山洞深处,却碰上千寻和宫尚角两个倒霉的,唤醒了它们。
刚才宫尚角让千寻别动别出声,应该是对它们有一定了解,否则此刻它们也不会行动迟缓,而是该扑上来将他们吞入腹中。
有个鬼怪好奇的走到千寻旁边,它似乎未见过这样鲜活的人,泛着红光的小眼睛直勾勾盯着千寻,忽然就咧开嘴笑了。
那不是和善的笑,是一种很有食欲的笑,有食欲的当然不是千寻。
原本千寻也看不清鬼怪的嘴巴,她现在除了呼吸,眼睛都只敢盯着宫尚角的后背,余光却模糊的瞥见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鬼怪笑起来,原本几乎不见的嘴就裂开了一条缝,先是普通人笑的弧度,然后就是一直裂一直裂,直裂到耳后根那么长,如果它有耳朵的话。
“嚯嚯——”
鬼怪发出笑声,声音如同沙砾在粗糙的地面摩擦,干涩刺耳。
一张深渊巨口近在咫尺,千寻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有预感,这鬼怪是看中了她的脑袋,只要它想,一口就能把她的头咬下来。
渐渐的,不止这一个,其他的鬼怪也注意到了千寻,也露出了那种有食欲的笑,发出“嚯嚯”的声音。
似乎在预示着,该开饭了。
它们都忽略了宫尚角,都盯上千寻了,为什么?
“啪”
远处石壁有什么东西击打,发出的细微声音吸引了鬼怪的注意。
它们立刻行动迅速,扑了过去,半点不见刚才迟缓的模样。
那么锋利的爪子,那么多张血盆大口,如果真是人哪里还有命在,怕是连全尸都不会留了。
宫尚角瞅准时机对千寻低语,“抓紧我。”
千寻眼见那群鬼怪听到说话声,改换目标要来抓他们,也只能乖乖的抱紧宫尚角的腰,身子猛的一轻,耳边风声呼啸,有些眩晕的回过神来才发现,宫尚角带着她用轻功跃到了山洞石壁的高处。
他选的落脚点刚好有凸出的石头可供他们两人踩着,可旁边只有一左一右的两块赤焰石,情急之下,宫尚角用衣袖包裹着手,抓住赤焰石以平衡身体。
这衣服也是远徵弟弟送的,用的是雪山玄冰蚕吐出的丝织就,除了刀枪不入,还有一定的隔热防火作用。
千寻小心抱着宫尚角,瞧见下面的鬼怪又疯了似的想找上他们,可惜这些半人半鬼的生物没有轻功,只能仰着头对他们俩流口水。
有的还不时的把又长又大的嘴裂开,似乎在愤怒有新鲜的食物却不能吃。
这时候千寻才看清楚这群怪物居然都是雄性,所以刚才他们才围着自己?
这个可能让千寻一阵恶寒。
“角公子,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群……怪物。”
她连声音都在发抖,虽极力克制,但搂着宫尚角的手却不自觉更紧了。
宫尚角忽然发问,“你很想知道?”
千寻心里咯噔一下,跟着又哭了出来,“我只想活命,啊!”
下面有个鬼怪又打开了深渊巨口,发出“嚯嚯”的笑声,千寻吓得尖叫,闭眼贴在宫尚角怀里再不敢往下看了。
千寻心里无数次祈祷,这一定是梦,醒来就能一切如初了。
哪知宫尚角的心跳雷一样的在她耳边响起,他也会和自己一样害怕吗?
她战栗着抬头看向宫尚角,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锐利的星眸中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脸孔,犹如一道漩涡要把自己吸进去。
千寻更不敢看了,低头又不小心蹭到宫尚角裸露的胸膛,滚烫如火,喘息又加重了。
怎么会呢,他刚刚不是已经……
宫尚角深呼吸平复心绪,右手边赤焰石因他过于力大,竟被掰的出来了一些。
同时,各个赤焰石都有所松动,反射出一道道光点,交相辉映在一起,居然把山洞顶端也照的一清二楚。
上面居然刻着一段口诀还有招式。
风送三式!
传闻后山原本有风花雪月四位高人,风长老一支在五十年前突然消失,其刀法自然也无人传承。
但是据执刃所说,风长老的刀法一直都没有人可习得,无人得知原因。
现在已经很明了了,不是不想习得,而是没有人有这样的奇遇。
误闯了最险恶的禁地,面对一群毫无理智只知杀戮的异人,还能恰好破解机关,发现风长老留下的刀法。
想出这样的方式,还敢只身闯禁地亲设此关,这风长老还真是高深莫测又古怪。
风送三式是与其余九式刀法相辅相成,增强威力,原是让执刃夫人学的,但是——宫尚角看向怀里的千寻,远徵弟弟检查过,自己给她渡内力的时候也发现了。
千寻根骨不好,莫说是这风送三式,就是教她些保命身法,只怕也难有进益。
宫尚角默默将口诀和招式都背下,但是异人的嘶吼此起彼伏,甚至越来越暴躁。
鲜活的两个人就在眼前却无法靠近,加深了它们的暴戾。
嘶吼越来越强烈,震得宫尚角头脑发胀,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在脑海里演练风送三式。
千寻大着胆子望向下面的家伙们,问宫尚角,“你有把握杀退它们,找到出路吗?”
宫尚角又望向头顶的刀法招式,叹道,“如果能静下心来将这招式融会贯通,也许有机会。”
几个呼吸的时间,千寻下定决心,一只手松开了宫尚角,竟然在身旁锋利尖锐的石头上不断摩擦。
一下又一下,白细的手腕被割出来口子,殷红的血滴出,慢慢洒落在下面的异人身上。
宫尚角大惊,执刃说过异人嗜血,鲜血只会引起它们狂躁。
哪知异人并没有躁动不安,反而趴在地上舔了起来,然后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就安静了些,没有再像刚才那般嘶吼扰乱人的心神。
“看来我赌对了,”千寻惨白的脸有了缓和,“我最近都会服食鬼臼草,那是一种安神入睡的药草,所以我的血多少带些顺气去燥的作用。”
这段时间千寻白天装作没事人,晚上辗转难眠,母亲的生死未卜让她不得安宁,只有鬼臼草才能让她入睡,想不到竟在这时有了奇效。
她凝视着宫尚角。
“不要让我失望。”
宫尚角按捺着澎湃的心颤,调动全身功力,在脑海中一遍遍演练着风送三式,一点点与其余九式刀法相融合。
但是□□物又起作用了,经体内刚烈火阳的内力冲击,带动到全身血液里。
一边是风送三式,一边是千寻依偎在他怀里的温暖亲密,反而让他无法静下心来。
宫尚角快速脱下外衣用它给千寻包住另一只完好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赤焰石上,支撑好身体平衡后,就在千寻迷惑不解的眼神中毅然跃下,没入那一汪寒潭。
水花四溅,异人狂喜,齐齐扑向寒潭,个个都怕落了后,要将年轻有活力的血肉分而食之。
千寻失声惊呼,“宫尚角!”
一个两个,无数个异人扑入寒潭,发出“嚯嚯”的野兽笑声。
“咕嘟嘟”一连串水泡冒出,最后都趋于平静了。
千寻心头一悸,宫尚角看了几招初学乍练的,他一个人要对付这么多怪物,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宫门造这样一个地方,装着这么多怪物,竟没有算到有一日会害了自己的子孙。
“嘭——”
骤然间寒潭炸出巨大的暴响,无数的异人被这股力量冲击拍出了寒潭。
千寻身子一颤,险些跌落,她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竟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宫尚角赤着上身从寒潭飞出,凌空一掌就将几个异人打倒,原本这一下普通人就该肝胆俱裂,当场丧命,但是异人犹如铜皮铁骨,只是摔倒一下就爬起来。
见状,宫尚角佐以在寒潭中融会贯通的风送三式,加之那一丝无量流火,将内力发挥到极致。
阴寒圆满化出火阳。
火阳之极可生阴寒。
纯阳火力所化的一掌,居然化出寒冰之力。
原本张牙舞爪的异人全身都被寒冰冻住,个个动弹不得。
顷刻之间,局势瞬间扭转。
千寻方才松了口气,只是这一放松,加之失血过多,眼前发黑就从石壁高处坠落。
宫尚角眼疾手快,飞身接住了她。
天旋地转间,一切都模糊了,只有那张坚毅硬朗的脸庞篆刻在心底。
落地后,千寻扑在宫尚角怀里,喜极而泣,看他全身上下没有损伤,却发觉他的怀抱又变得火热,他抱着自己的力气也更大。
旁边就是刚被冻住的异人,它们眼珠还能转来转去。
可宫尚角实在霸道,箍着千寻的腰想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千寻又羞又恼,怒斥道。
“宫尚角,你敢!”
宫尚角心虚将她松开了些,但仍不愿放手。
恰在这时,密不透风的山洞一角“咔咔咔”响起,一道隐蔽的石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