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新房,窗户上贴着红彤彤的囍字,红枣,花生,栗子等寓意着幸福美满的五色果洒满了床榻。
沈云笙一进房门,便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喜帕一把摘了下来。若不是忍冬拦着,她怕不是要连带着头上的凤冠也一起摘下来。
沉甸甸的凤冠压在她纤细脆弱的脖颈儿上,仿佛要将那细瘦的脖颈压折了般。
沈云笙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被压得麻木了的脖颈儿,端起桌上忍冬为她倒好的茶水喝了两口,坐下来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
“我原来不知成亲竟这般麻烦,这一通折腾都快要把我累死了。”沈云笙这般说着,素来明媚的眼里都失去了光。
她真的是累极了。
忍冬见状,很有眼力见儿的上前来给沈云笙捏肩放松:“殿下再坚持一下,过了今晚便算是礼成了。”
沈云笙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她还没被周玦掐死,就先要被累死了。
“殿下,昨晚孙嬷嬷特意嘱咐奴婢,要奴婢一定要在洞房前将这些书册拿给您看。”半夏从随嫁的箱笼里翻找出几本桃粉色封面的书册,呈给沈云笙。
孙嬷嬷是宫中的教习嬷嬷,她会送些什么书册给她?
沈云笙随手拿过放在那一摞书册最顶端的那本,有些好奇地翻了开来,只看了一眼,沈云笙便一脸慌乱地飞速将书册合了起来。
书册中的男女,赤身**,很是不雅地交叠在一起。
那书册竟...竟是避火图册!
“殿下,可是这书的内容有何不妥之处?”半夏瞧见沈云笙面色骤然变得绯红,还有些羞愤之意,她茫然地翻开其中一本书册,想要一探究竟。
沈云笙见状一把就将半夏翻看书册的动作按下了,她瞥了眼半夏手里的桃粉色书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她现在一瞧见那桃粉色的书皮,那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便又会像长了腿一样,控制不住地在她眼前浮动。
那画面仅是想一下就让沈云笙羞得面红耳赤,脸颊止不住地发烫,两抹红云飞上她如雪般白皙的脸颊,将那雪靥映衬得好似那暮春盛放的桃花般粉红娇嫩。
眼不见心为净,眼不见心为净。
沈云笙在心中默念了许多遍后,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伸手嫌弃地将半夏手里的书册扔到了离她很远的桌子上:
“你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它拿出去烧了。”
“是,殿下,”半夏应声,不解但听话,然后她将箱笼里剩下的几本书一并拿了出来:“孙嬷嬷放箱子里的书都要带出去烧掉吗?”
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怎么孙嬷嬷放什么书她都一并给打过来了!
沈云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面上带着微笑“真诚”地向半夏提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就是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就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阴森了:“当然是统统带出去一并烧掉!”
半夏挠了挠脑袋,好奇怪啊,不就是几本书嘛,为什么自家公主看起来那么生气呢?
忍冬察觉出了些许“真相”,见半夏还没反应过来,忙上前将半夏拉开,冲着她一顿挤眉弄眼:“殿下一天都未进食,你快去王府的膳房寻些吃食来给殿下垫垫肚子。”
半夏点点头,转身刚走到门前,就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与敲门一起传来的还有那人的声音:
“王妃,您今日还不曾进食吧?王爷担心王妃饿坏了身子,特意命属下来为王妃送些吃食。”
半夏得了沈云笙的授意,打开门后,便见一个腰间和佩剑上都系了红绸的侍卫端了好些膳食站在门外。
正是得了周玦吩咐,特意前来给沈云笙送膳食的望舒。
望舒并未进门,他规矩地将膳食交到半夏手中后,就转身回宴席,向周玦复命去了。
“殿下,想不到驸马竟如此体贴,还特意吩咐人来送吃食,”半夏边将尚且还冒着热气的吃食端上桌,边由衷地感慨道:“这般看来,驸马似乎也没传闻中那般吓人。”
“嘘,”忍冬小声提醒半夏:“在府中议论驸马当心隔墙有耳。”
沈云笙今天一天从晨起就开始折腾,她这一天米水未进,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不过依着大祈的婚俗,新娘往往在这一日要等着夫君晚间回来,亲自摘去头上遮盖的喜帕才能有机会进食。
因此,沈云笙这会儿瞧见热气腾腾,香气诱人的膳食,颇有些喜出望外。
只不过她属实是没想到,周玦竟如此贴心,考虑得如此周到,还会想着遣人为她准备膳食。
这般想着,沈云笙的心底忍不住生出丝丝缕缕隐秘的欢喜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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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薄暮渐至,待沈云笙用完膳,天色暗了下去,宴席那边的应酬也快接近尾声。
“三哥,今日大婚,你切莫再像往日那般冷着张脸。王妃是娇养在深宫的公主,今日是她第一次离宫,心中难免彷徨紧张,你万不可再态度冷淡以至于吓到人家。”
“陆公子说的在理,都说女人如水,要细心呵护,王爷对王妃可得温柔体贴些。”
“秦将军说得是啊!三哥你一向不解风情,不指望你同公主聊些风花雪月,哪怕今晚你就算是聊些诗词歌赋也好过冷落了公主。”
屋外一片人声嘈杂,陆淮和几位安北军中将领拥着周玦,一路叮嘱着,将周玦送到了新房门外。
动静传进房内,打了沈云笙个措手不及。原以为今晚至少得到月至中天之时,那边宴席才会结束,没成想这般快的就结束了。
半夏和忍冬忙着急忙慌地把喜帕给沈云笙盖好,又将那几本被沈云笙嫌弃的书册收拾好,方便一会儿带出去。
沈云笙的视线再次被喜帕遮住,她看不见屋内的景象,只能依靠听见的声响判断屋内发生的事情。
未知的事情总是会让人陷入紧张之中,沈云笙的呼吸急促,她只能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双手在身前紧张地交握着。
她听见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然后是半夏和忍冬见礼的声音:“见过驸马。”
接着便又是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应当是半夏和忍冬出去的声音。
半夏和忍冬出去了,那屋内岂不是就只剩下她和周玦二人了?!
不紧张不紧张。
本宫乃堂堂大祈昭阳长公主,怎会怕了这区区一个小玉面罗刹!
可他是周玦啊……
沈云笙胡思乱想着,身前交握地双手紧张到发抖。
周玦是习武之人,脚步声轻得微不可闻,沈云笙无法凭借周玦的脚步声判断他的位置,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砰砰作响。
她看见金镶玉的喜秤探进喜帕,轻轻一挑,那罩在她头上的喜帕便被挑落。
她的视线亦不受控制地随着被挑落的喜帕微微上移,不偏不倚,恰好撞入那双黑沉沉的凤眸之中。
周玦饮了酒,那双凤眸也像是被酒水浸润过一般湿润,眼角泛着些许的薄红。
不知是不是红锦喜服的功劳,在红喜服的映衬下,凤眸温润柔和,带着几分朦胧的醉意,险些让沈云笙也醉倒在了那惑人的眼波之中。
沈云笙觉察到刚才自己竟失了神,脸颊不由得一热,她眼神飘忽着移开视线,也刚好错过了周玦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之色。
在沈云笙看着周玦的时候,周玦也在看着沈云笙。
喜帕挑落,露出美人的一张芙蓉秀面,雾鬓云鬟,雪肤桃腮,朱唇含笑。在灯火的映衬下,明眸若水,水光潋滟,额间一抹花钿,似盛开于春水之中的一点芳华。
美人微微抬眼,眸中春水似含**情意,含羞带怯地匆匆一瞥,眸光荡漾,风情万种。
沈云笙久久未等来周玦的下一步行动,她忍不住去看他,却不成想周玦竟是呆怔在了原地,略含醉意的凤眼怔怔地注视着她。
“我今日好看吗?”
沈云笙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她站起身来,猝不及防地凑近周玦。
丹唇微扬,笑容狡黠,语气俏皮,双眼不避不躲,直直地注视着周玦的双眼,不放过其中一丝一毫的变化。
“好看。”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因为和沈云笙离得极近,他甚至还能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独属于沈云笙的夹杂着清甜花香的甜香气息。
周玦的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匆匆别开眼,半边如玉的脸颊都被映做霞色。
哪个姑娘被人夸好看都会情不自禁地心生喜悦,眉开眼笑的,沈云笙也不例外。
她当即欢喜地笑了起来,声如银铃,清脆悦耳。笑靥如花,眉眼弯弯,圆润的杏眼都笑弯成了月半的蛾眉弯月。
那明媚的笑容晃了周玦的眼,也乱了周玦的心。
回过神来之后,周玦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他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桌案上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
他有些生硬地开口转移话题:“我们.....我们不如去桌前将那合卺酒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