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 第15章 你有没有遗憾呢

来到工作室的第一天，钟厘拿给许月满看的那个镂空梅花纹瓶，过了十几天才送到。

因为是个大件，师傅送进来之前，工作室的几个男生也出去一路护送进来。

拆了包装其实也不大，就是大家都想第一个看到实物罢了，过完眼瘾浩浩汤汤一行人又退了出去。

推车轮子上了锁，许月满才放心观赏起来，看得入迷越蹲越低。

钟厘通知到周聿和后，他也是直奔拍摄间。一进门就看小姑娘几乎已经趴到了地面上去，裙摆也全都散开垂在了地上。

脑袋歪歪扭扭的看得很认真，一会儿凑近又缩回去，当真是在看“宝物”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头上冒着傻气。

周聿和憋着笑放轻脚步上前，反而吓到了许月满，又顾着产品在面前，她一下摔了个屁股墩儿。

来不及抓住她，周聿和赶紧把跌在地上的人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你了，你怎么蹲在这儿呢？”

“有点大，我不知道怎么拿，不敢动它。”

拍摄间有灰色的厚地毯，许月满也没多疼，拍了两下自己的屁股，摔倒的时候就憋红了脸，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看出她有些难为情，周聿和嘴角上扬着，走过去整了整桌面，又取来一块无痕布。

“我教你，它不重的。一只手扶底座，一只手稳瓶身，倾斜一点拿，这样就可以了。”只见他熟练地弯下腰将那个梅花瓶抬到桌上，“你试试。”

“先不了，我先看看。”

之前接触的样品都是茶具餐具一类，这种大型的还是第一次拍摄，再加上这个梅花瓶镂空轻薄又如此精致，也难怪许月满不敢动。

“你可以的，真的！试试看嘛，扣住就能拿稳了。”

周聿和将无痕布递给她，秉着老板一番信任，许月满接过了无痕布，十分谨慎地照着周聿和说的方式拿起了那个梅花瓶，确实是不重，拿在手上也很稳固。

“抬高，对着灯再看看。”

周聿和突然从她身后靠近，双手扶着她的手腕，像是带着微弱电流一般让许月满一惊，手里却不敢有半点松懈，周聿和温温热热的气息扑在她的侧脸，仿佛心跳都漏掉几拍。

但周聿和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让她集中注意力去看，“你看在灯下它的雕花是不是更好看了？”

许月满跟周聿和猜的一点不差，一下就被吸引，“哇！真的！没有灯照的时候就很温润透亮了，灯一照这个镂空的雕花感觉层层叠叠的，好漂亮啊！”

保持着这个动作有一会儿，许月满才反应过来不对，这姿势像是周聿和从背后抱着她，“手，手有点酸了，放下来吧。”

小心翼翼又把东西放回去，两人也不自然地乱瞟着，“我整理一下。”

“那我先回去，”周聿和转过了身去又立马转回来，显然是也有点不自然，“以后你有什么不懂的，需要帮忙的，可以过来问我，随时。”

说完还自顾自地点点头，“我先过去。”

周聿和出了门，许月满才冷静下来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蹦到了嗓子眼一样。泛红的脸没退多少，被周聿和握过的手腕，感觉也像在发热着，许月满来回搓着想要缓解。

向门外探头看周聿和确实走了，坐到椅子上仔细端详着那个梅花瓶，脑子里却不断浮现着周聿和刚刚教学的样子。

对于这样的悸动，她自己当然也知道，是因为周聿和这个人。

不自觉想起纪优之前说的，觉得他们三年前有些遗憾。

不知道，周聿和有没有觉得遗憾？

周聿和一路快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双手张也不对握也不对，回想起自己刚刚那番举动，竟不知是从哪生来的勇气。幸好许月满没有被他吓到，也没有扔掉瓶子。

「和清」在月底的一个周六下午举行团建，其实是个特别的拍卖会。

每一批次产品送过来，多少会有一些略微瑕疵但不影响使用的产品。仓库人员会一遍遍筛查，当仓库堆得差不多时，这个面对员工的拍卖会就会开始了。

这次的拍卖会轮到钟厘负责，他偏要弄成一个热闹的团建活动，安排在办公楼后面一块公共的花园玻璃房，提早订了下午茶、小蛋糕，一直到傍晚的自助烧烤。

最开始拍卖会是周聿和简单办的，后来让大家轮流去主持，原也是想搞出一些新花样，钟厘这些安排之后都会一一报销，但也是他默认的。

纪优从午饭后就被拉到这了，帮钟厘和许月满打下手，因为自己住并没有置办很多东西，在拍卖会上也买了几个盘子。

拍卖会快结束的时候，钟妈妈突然造访。

大家都四散去玩了，钟厘领着钟妈过来打招呼，“小周，今天来打扰你们啦！”

“不会阿姨，你常来玩才好。”周聿和跟钟妈也挺熟悉，钟厘刚来「和清」的时候，钟妈即使人在外地，也三天两头不放心地跑来看儿子。

“钟厘说你们今天办了拍卖会，让我过来消费一下呢！”钟妈打扮年轻说话也带着点小俏皮，钟厘跟妈妈也很相像。

“妈，你今天太晚了，都被大家搜刮完了。”

“阿姨，你有看上的需要的，让钟厘给您打包送过去。”户外的日头还毒，周聿和引着钟妈坐下休息。

看见钟妈的纪优反倒有些拘谨，“钟阿姨，好久不见！”

“是小优啊！我觉着有几年都没见到你了！”钟妈惊讶比较多，属实没想到在这见到纪优。

“是，前年跟我爸妈到外省过年，一直都没碰上您。”

“我也是，钟厘的堂哥明天结婚我才回来，真好！现在在上班了吗？”钟妈说着还牵起纪优的手。

“现在在文化馆实习。”

“好好，真不错！我一直以为你跟钟厘没联系了呢！”

钟厘原是在旁边叉着腰笑着，钟妈一问出这话他就按捺不住了，“谁说的？我们一直有联系！”

钟妈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松开了纪优的手。钟厘拉着她过去做游戏，剩许月满和周聿和陪钟妈坐着。

“小周，钟厘给我看了个梅花纹瓶，我挺喜欢的，还有上次青花瓷的那套茶具，我想再买一套送人，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拿呀？”

周聿和思索了一下跟许月满询问，“我当时留了几只在你拍摄间吧？”

“对！”

“可以的阿姨，楼上工作室也放了一些，我上去给您拿。”钟妈拿起包跟着起身，“最近有什么不错的茶具吗？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好吗？”

“当然可以，我们上去看看。”周聿和顿了下头让许月满跟上。

钟妈一到就注意到许月满了，“孩子，你也在这上班吗？”

许月满跟在周聿和身后，被问到猛抬起头，“对。”

钟妈看着比刚刚和纪优聊还欢喜些，“你跟我们钟厘一起工作吗？”

“是的，我现在的工作都是钟厘安排的。”许月满对不熟的长辈有些放不开，钟妈还想继续问，周聿和替她开了门，“阿姨，请进。”

钟妈挑了两套茶具，让周聿和帮她包好。那个梅花纹瓶钟妈围着看了好几圈，但跟许月满一样不敢轻易动它。

许月满想起周聿和教自己的拿法，也看出钟妈想拿起来看看，“阿姨，它很轻的，您扣住底座和瓶口那，就能拿得很稳了。”

钟妈把包放到一边，缓缓拿起那个梅花瓶，许月满在拍摄前已经将这个产品各个特点研究透彻了，“您在灯下看雕花的镂空和光影会更加不一样。”

钟妈看着许月满耐心细致，心里是越看越喜欢。

周聿和把东西都包好后，几人又到楼下来，钟妈说钟厘爸爸在周边办点事已经过来了，喊着让钟厘过来帮她提东西。

玩着飞盘的几人正在兴头上，钟厘也没听见，许月满走在前头要去叫他，那飞盘突然直直冲她脑袋来，她自己抱住头的时候，周聿和也同一时间站到她前面，双手护住她的头。

飞盘声响落地，许月满才发现周聿和挡在自己面前，着急地察看他被飞盘蹭到的手臂，“你没事吧？”

周聿和今天穿着白色的Polo衫，手臂立马明显地红起一片，他抬起手看了眼又恢复笑容，“没事。”

钟厘笑嘻嘻着过来，马上就被钟妈拎住耳朵，“你能不能别玩得怎么没头没脑？”

“哎呀妈！轻点！”钟厘长得高，钟妈也揪得狠。

“你爸过来了，把东西拿到车上，晚上再收拾你。”

钟厘抬着东西跟在钟妈后面，今天玩得开心，他还是嬉皮笑脸的，“小满，对不起啊。”

钟厘十点多才回到家里，钟妈在厨房煮夜宵，“亲爱的妈妈，你怎么知道我饿了呢？”

钟妈白了他一眼，“你越吃越瘦，我和你爸不在你身边，你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钟厘半躺在沙发，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他心情却好得很，“妈，你今天再见到优优觉得她好吗？”

“什么好不好？”钟妈假意听不懂，翻着面过凉水。

“还怎么好不好？我喜欢优优，你知道的。”

“你小时候玩闹我就不管你了，现在可别再随着性子来了。”

钟厘不镇定了，从沙发翻坐起来，“什么叫随着性子来呀？我可认真了，才让你今天过去的。”

“你别在这跟我认不认真的，要是让我去看小周旁边那个小姑娘的，我今天就夸你了。”

“哎妈，你可别在那乱点鸳鸯谱了，你没见你瞟完人家，聿哥就走哪把她带到哪嘛，您就别肖想了！”

这么一说，钟妈也受了提醒，明眼人的确看得出来小周很在意那小姑娘。

“傻儿子，哪有什么谁是谁的？你努努力就是你的！”

“你们大晚上还嚷什么呢？”钟爸是闻着味下楼的。

“教你儿子追小姑娘呢！”

“这都要你妈妈教你啊？”钟爸一下来就盯到钟妈的夜宵去。

“他呀小时候就追着隔壁纪家那个姑娘，现在还想着呢！”

“那不挺好吗？儿子像我很专一嘛！”

“你年纪大了跟着糊涂了是吧？那孩子是纪家阿婆带回来的，不是他们亲生的呀！”

钟爸早就看出钟厘脸色变差，“你这！孩子还在这呢！”

钟厘没想继续跟爸妈争辩，气呼呼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