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 第14章 如果不论对与错

几天后是奶奶的生日，许爸通知了兄妹俩下了班去大伯家吃晚饭。

许家的老宅，是把原来的两块地皮合在一起，重新翻建的一幢新中式别墅，平时奶奶和大伯一家住，二伯独身一人也住在老宅。

许月满一家住在观云的套房，前几年爸妈又买下观云一幢欧式别墅，但装修的一切事宜都没有动工的准备。

许星齐接到许月满后又去花店取了花，一进门就见奶奶坐在客厅的电视机前，陪着三哥许佳明的小儿子。

小敬彬似乎闹了点小脾气，小脸皱成一团，而奶奶正在哄他。兄妹俩进门跟奶奶问好，奶奶也只是匆匆点了头。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晚饭没摆在餐厅，而是在客厅中支了两张酒席桌，可能是今年回来给奶奶过生日的人来得齐了些。

大姐家的女儿陈卓颖已经坐下了，许星齐摸摸她的头，“卓颖，好久不见呀！”

“小舅舅！小姨！”

“卓颖都上五年级了吧？”许星齐随手将花放在桌上，两人也正要坐下的时候，许敬彬又吵闹起来，“不要！不要！”

“怎么了？”许月满正疑问着，三嫂从厨房出来，“他要看电视，非要让卓颖让开。”

这才发现桌子摆在电视前，刚好挡住许敬彬看着的动画片，“好啦好啦，要吃饭了，不看啦！”三嫂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卓颖，你先起来，吃饭再坐，先让弟弟看电视吧，他还小不懂事。”一直在另一桌忙活着的姑姑也走来劝陈卓颖。

“我不要！”陈卓颖生气地把脸别到另一边。两人顿时清楚刚进门那僵持的一幕是怎么回事，本也还没坐下，就想默默退到一边去。

这时许敬彬在沙发上翻得更厉害些，大伯母提前盛了饭过来，原是要让三嫂先给喂小孩吃饭，看到这幕急哄哄开口，“你这孩子，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怎么女孩子能像你这么坏呢？这么地坏心眼！”

可能准备生日宴多有繁琐事宜，可这些话实在难以入耳。

许月满强忍着些怒气，“大伯母，这酒席桌就摆在这了，坐在这儿也没什么，怎么能这么说卓颖呢？”

卓颖已经难过得红了脸，抱住了许星齐。

“干什么呢？大声什么？”奶奶本就被小孩子争来争去惹得烦躁，一出口震住几人的情绪。

“好了，电视不看啦，要吃晚饭啦！月满，大伯母不是真的批评卓颖。”姑姑打着圆场，三嫂也赶忙抱起在沙发上的许敬彬往房间里去，“不许哭！”

许星齐后悔着刚刚没摁住许月满，不过许月满的疑问也是他的疑问，大伯母刚才的神情明显不是开玩笑的，似乎略带着些憎恶。他拉着许月满坐到奶奶身边去，“奶奶，别生气，小朋友闹变扭呢。”

许月满接过话，“是啊奶奶，以后小朋友的事就让他们自己解决。”

奶奶也听得明白大伯母那几句冲动的话，只是留了面子给大人。大伯母也不计较许月满刚刚应她那两句，继续招呼着大家进屋喝茶。

奶奶轻轻敲了下许月满的额头，“你啊，你自己也是个小孩。”

大伯也从厨房出来，“开饭了，大家入座吧。”

这么点饭前小插曲丝毫不影响今晚大家的兴致。

大姐许佳玲，开年以来生意做得越来越好，每每回婆家都是眉开眼笑的，今晚大姐夫想拦着不让她多喝都拦不住，稍说几句大姐就瞪着他，他只好在旁边嘿嘿笑着。

二姐许佳芳正怀着孕，已经快足月了，她走一步二姐夫就跟一步。大姐二姐平时一见面就喜欢互相呛气，现在二姐又是怀着孕的状态，许月满躲她俩躲得是远远的。

大伯二伯像是今晚一定要喝个痛快，逮住了平时少喝酒的许爸。

“我少一些我少一些。”许顺宁根本拦不住两位哥哥，“没事，等会让毓华开车，还有你家星齐也在啊！”

姑姑家的两个哥哥和三哥谈着生意经，许月满和许星齐就在儿童桌逗着几个小孩玩，还得负责照顾他们好好吃饭。

饭后大家又进了茶室喝茶聊天，大姐不知说了什么，让二姐脸有些黑，二姐夫说要先带二姐回家休息就先跟长辈们道了别。

大姐有些喝大了，又嚷嚷着要给大家发红包，没多久让大姐夫带上楼去睡觉，看样子今晚是不回去了。

许月满初初上了几天班，又跟小孩闹了会，现在也疲惫地坐一边等着爸妈。

“唉，他们不知道会不会喝第二摊。”

许星齐问她要不要先送她回去，等会再回来接爸妈，她摆摆手，“不用，再等会，也还早，你白天也上班，累得很。”

“那你呢？这几天上班累不累呀？”许星齐也倒在沙发上跟许月满靠在一起。

“还好，我这几天都净在工作室欣赏了，今天样品到了一些，我下午给了一批图，他们都很满意。”

“那就好。”许星齐瞥了眼她挣扎的眼皮，心里有些感叹，妹妹也已经长大了。

好容易等到了陈毓华带着许顺宁从茶室出来，却看见许顺宁颠着脚，一看就是醉得不得了。

许月满上前扶住爸爸，许星齐也从许妈手里搀过许爸，奶奶也跟着出来，陈毓华折回去握住奶奶的手，“妈，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也早点休息。”

“好，开车慢点啊星齐！”

兄妹俩还小心搀着许爸，两人艰难地要把东倒西歪的许爸塞进车里，许妈拿着包甩了下许爸，“上车了，别装了！”

许爸立即醒了一般自己跳进后座，骗过了大哥二哥也骗住了儿女，自豪地跟许妈邀着功，“我这套行云流水的演技，真是屡试不爽啊！”

兄妹俩相视一笑上了车，“爸爸，不会每一次你喝醉都是假装的吧？”

“差不多是，但不全是，谁让你妈妈实在不喜欢酒味。”

前座的兄妹俩觉得有些被腻到，笑得许妈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酒量那么差，能喝多少不知道啊，回头吐了你就别找我哭着说难受。”

兄妹俩笑得更欢了。

路上许妈突然想起今晚的事，“小满，以后要注意，即使你有觉得不对的地方，也不能跟大人那样说话，凡事要尊敬长辈。”

见许月满不说话，闭着眼的许爸就开口了，“她说的我也听见了，小满也有道理。大人顾及面上的东西，对错反倒看轻了。我们女儿多乖的孩子，怎么会不懂尊敬长辈呢？”

“可是卓颖明明没有错呀，大伯母的话实在是不好听。”许月满再想起这事仍然觉得心里不舒服，许星齐担心妹妹的话会让妈妈不高兴，通过后视镜瞄着大家的眼色。

“妈，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教我的话。每一个小孩都是独立个体，即使在同一个家庭里，也没有绝对大孩子一定要样样退让小孩子的这种规定，你告诉我可以为别人创造快乐，可以去分享，可以去奉献，只要自己觉得值得，而这些的前提不应该是委屈自己。”

许月满侧着头瞄哥哥，他讲的这些也是自己的想法。但许月满觉得最不妥的一点则是大伯母的偏袒，其实大家也都看得出来，只是不想说破。

“偏袒自己喜欢的、偏心的一方，不去责怪引起争吵的一方，转而去骂卓颖，这才是我生气的地方。”

小敬彬是大伯母一手带着的，大伯母本就十分疼许佳明，现在更疼他的儿子。

许月满想起几年前在儿童乐园的时候，小朋友会争夺玩具，会因为玩耍的地盘起争执，通常没有发生什么安全问题的时候，大多都是留给父母和小朋友自己去解决。

周聿和跟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不要太过于想去插手小孩之间的事情。当时的他，真的是把事情都处理得很好，即使只是因为同学的请求去兼职一阵子，也非常尽心尽职。

“小孩子闹归闹，烦人归烦人，但往往小孩间，感情是纯粹的。大人插手，只会加重事端，因为大人几乎会引导、决定所有人，在某一件事中对错的评判。在那种情况下，如果忽视事情本身的对错，卓颖就会被所有人认为她做错，而原本闹脾气的敬彬就会被纵容。”

“你看，我们家小满多懂事。”许爸听完许月满的话一脸骄傲。

“就你惯着她，”许妈假意白了他一眼，“我就是怕你妈看着孩子们跟长辈大小声会生气。”

许爸偷偷牵住许妈，握了握让她放心，“不会的，所有的孩子她都疼，也不会不明事理。”

许星齐偷偷向许月满竖了个大拇指，许月满看着他“真棒”的口型笑了出来。

许爸趁着高兴劲又说，“你看，儿女都懂事得很，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也会是好父母！”

“喝多了是吧？说什么呢？”剩下三人一愣，陈毓华拍了他一下，身子又朝前去，“小满，你爸爸开玩笑呢。”

许爸也突然意识不对，“开玩笑，不说了不说了。”